听她如此说，妺染默默了一阵子，问:“其实你叫缙希，是缙尊的族妹。”

糯米承认道:“天机阁的耳目遍布天下，娘娘知道奴婢的真实身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妺染拉起她:“我是心疼你。”

糯米红了眼。

曾经的她入坠寒冰地狱，因她嗅觉非常，天赋异禀，从小被细心培养，这样的她本该有大好前途，可偏偏她出身极差，母亲是娼妓，她哪怕一身本领，也只能被关在各个墓室里，为奴为婢，受缙尊驱使。

她知道自己身份低下，从不敢奢求什么，不过是为了母亲能被苗疆缙族承认罢了。

可终究还是为人鱼肉。

一直到她来到妺染身边这些年，才算是过了几年正常人的日子。

“您虽是主子，可对奴婢，却和亲姐妹一样，奴婢都懂，此去亦是为彻底绝后顾之忧。”糯米道。

妺染摇头，依然担心:“可你未必能再回来了，再拖些日子吧，等我这一胎生下来，我陪你去。”

糯米立刻按住妺染:“万万不可！您腹中现在怀着的是皇长孙，多少双眼睛盯着，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那样危险的地方，绝不能去。”

妺染寥落的道:“我答应了会保护你。”

糯米落下泪来:“您已经保护我很多年了，此后……哪怕我全身而退，也不可能再回娘娘身边，该交代的，我都会和朱砂姐姐说清楚，您……千万保重。”

妺染道:“千万小心，若遇危险，万望求援，天机阁还有些人手在苗疆活动，届时我会派他们帮你……”

主仆俩说了许多话，最终糯米还是离开了。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可妺染却觉得东宫里冷清了许多，没有了糯米，身边得力的只有朱砂和谷雨了。

短时间内妺染还有些不习惯，只是不说，慢慢去习惯罢了。

另皇后赐给她的女官，李女官死了，王女官销声匿迹，只剩个张女官和赵女官。

妺染也没打算留，她二人还算老实。

妺染打算在辛清珞出嫁时，把她们两个派去帮辛清珞。

这都是后话了。

**

西番戈国使团来天都半个月，渐渐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原典裕一带着原典惠吃遍天都的大街小巷。

他们没有提嫁娶联姻之事，盛国就更不急了。

玄廷乐得带他们兄妹吃喝玩乐，每天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等半个月后，原典惠已经乐不思蜀了。

这里什么都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比起压抑的西番戈皇廷，她更喜欢这里。

这日原典惠换上盛国服饰，一身俏粉的春装，衬的人像年画娃娃一样可爱，她偷偷溜了出去，自己去玩。

原典裕一这几日没空管她，她乐得清闲自在。

天都新开了一家逸仙居酒楼，主以湘菜为主，原典惠没吃过，自然要来尝尝。

这家酒楼人满为患，腾不出位置来，想排队稍候，旁边人却说昨天有人从上午排到下午还没吃上。

原典惠有些发怵，不想排这么久，可现在离开吧，又很不甘心。

她正为难之际，却听见了妺染的声音:“原……小姐？”

原典惠一回头，可不是妺染么。

她惊讶极了，先行礼，再道:“见过储妃。”

她不是皇族太子妃么，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您怎么会在这？”原典惠道。

妺染笑着答:“那原小姐又为何在这里。”

“我……”原典惠的眸子闪了闪。有些心虚。

她是偷背着原典裕一跑出来的，虽然他知道了也无伤大雅，但总归是骨子里就怕这个哥哥。

所以她才难以开口。

妺染接道:“此处排队恐怕要排到明年，您随我来。”

说着，妺染带着原典惠上了三楼。

原典惠送了那么大一颗黑珍珠，无论目的为何，今日这遭她来请才对。

这里有专门留给妺染的包厢。

原典惠一脸崇拜的看着妺染。

其实解释起来很简单，逸仙居是柳家的产业，柳七郎如今生意越做越大，自然要发展到天都。

也是因为新开业，妺染来捧场，没成想这么巧碰见偷跑出来的原典惠。

“这里真好！”原典惠毫不吝啬的夸赞，同时在心里嫌弃西番戈国。

这里一个酒楼，都建的快要赶上西番戈国的皇宫了。

原典惠想不明白，以盛国的盛势繁华，西番戈国本没什么机会同盛国交战十几年，拖了这么多年，实在奇怪。

但这些话原典惠也只能腹诽，是万万不敢说给原典裕一听的。

“喝茶。”朱砂给原典惠沏茶。

原典惠仔细品尝，最后赞不绝口:“这里的茶，倒比宫里的还要好喝。”

妺染笑了，继续喝她的茶。

两人谈了一会儿，皆觉得热，妺染顺手推开窗户，长廊里的风吹进来，妺染顿觉透了口气。

对面的雅间正巧也开了一扇窗，只隔着走廊而已。

妺染没去看那边的客人，于她来说是习以为常，可对于看什么都新奇的原典惠来说就不一样了。

她小心的往那边望，结果只看了一眼，人就呆住了。

像掉了魂似的，直勾勾的，浑然失态的样子。

妺染好奇她看到了什么，也扭头看去，结果看见了宋止观约了人谈事。

“……”这也太巧了。

宋止观本没往这边看，但有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一扭头，便瞧见了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一张芙蓉面。

原典惠看见宋止观正脸后，她惊艳的站了起来。

宋止观向妺染行了一礼，道:“你今日怎么……是了……”

后面的话不必说，他想起来这是柳家的产业了。

“储妃，你们认识？”原典惠双目发亮，十分激动，再不复这些日子以来的矜持，很明显是看上了宋止观。

妺染感觉头痛。

宋止观那张脸十分迷惑人，别说原典惠这样的小姑娘了，就连她，当初不也神魂颠倒，魂牵梦萦许多年么？

即便再见，依旧惊艳。

“认识，他是相宜翁主的夫婿。”妺染平静的道。

原典惠听了妺染的话，愣住，消化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夫婿的意思，她缓缓坐下。

“他成婚了……”

妺染点头:“他妻子都怀孕五个月了。”

原典惠有些失魂落魄。

妺染冲宋止观点点头，随后直接关了窗户，隔绝了原典惠的视线。

谁料她不见，宋止观却可以过来，他特意来包厢和妺染打招呼。

他那么长身玉立，温润如玉的往门口一站，丰神俊朗，如清风明月，妺染心道，这副模样谁看谁迷糊。

原典惠惊讶宋止观的身高。

西番戈国人普遍都比较矮，哪怕是她王兄，个头也只和妺染差不多，像宗政玄廷，宋止观这样的修长人物，真是五十年才能出那么一个。

“妺染。”宋止观唤道。

妺染心下不快，道:“唤我太子妃。”

宋止观叹息，他的确越界了。

退后一步恭敬道:“见太子妃在此，特来请安。这位是？”

妺染介绍:“西番戈国公主，原典惠，可以叫她惠子公主。”

宋止观眸中有惊讶。

原典惠起身，向宋止观行了一个，妺染从没见过的礼。

仿佛是，女子见情人，妻子见夫君的礼。

妺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太乱了，这两个人，她一个都不想管。

只是想请顿饭，略尽地主之谊，谁料中途杀出宋止观这么个“程咬金”。

瞧原典惠那个痴迷的眼神，妺染预感原典惠都已经不介意给宋止观做小妾了。

挺麻烦的事。

搞得好像她要把原典惠介绍给相宜翁主的夫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