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愈烦躁，愈胎动不安，进了十一月屋里烧炭后，炭气更让她难受的厉害，不烧又手脚冰凉。

总之这一胎怀的难受极了。

但她心里想的，是如何把这个孩子拿掉。

“夫人，”琴心快步进屋，瞧了脸色苍白的陈贺芸一眼，道:“霜姨娘来给您请安。”

提起凝霜，陈贺芸得脸色更差了。

她本也打算给辛朝义再纳个小妾，当然了，得是她亲自挑的人，为她所用，为她拉拢辛朝义渐行渐远的人和心。

可人选还没敲定，就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凝霜来，下九流的出身，只能算个贱妾，偏偏生得一副勾魂摄魄的美貌，把辛朝义迷住了。

她进府一个多月，辛朝义被她迷的晕头转向。

陈贺芸也试过拉拢凝霜，可那贱人就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一口一个夫人，唤的无比尊敬，可陈贺芸就是拿不住她。

分明狐媚又矫情，还要做出一副识大体的样子来，比辛清珞的生母沈姨娘还要可恨。

想到沈姨娘，再联想到如今的凝霜，陈贺芸心里除了厌恶更多了忌惮。

她喝了口温水，道:“来多久了。”

琴心道:“霜姨娘刚到，站在院子里头呢，还带着丫头捧了东西，应该是要献给夫人的。”

陈贺芸拿帕子抿了抿唇角，道:“这么冷的天儿她都能来看我，真是诚心诚意啊，这般有心，不成全她怎么行？她拿了什么东西，让她亲自捧着。”

琴心会意退下。

凝霜仍规规矩矩的站在院中，院里人来人往，没一个人理她。

琴心出来，先笑盈盈的朝凝霜点头，道:“姨娘，真是不巧，夫人喝了安胎药，正迷迷糊糊的睡着，您知道夫人有身子，时常睡不好，好容易睡会子，奴婢也不好叫醒夫人，不如，您先回去。”

凝霜立刻展露绝美笑容:“是我来的不巧了，没关系，我再多等一会儿。”

琴心道:“姨娘真是有心，对了，夫人头几日说，入冬了，府里的丫头小厮们都做了冬衣，却漏下了您身边的丫头，夫人很是过意不去，既然姨娘愿意在这里等，不如让您丫头跟奴婢去取冬衣。”

凝霜的丫头小喜看了看她。

凝霜道:“你跟琴心姑娘去。”

“是。”小喜怀里抱着一个长长的木盒子，手已经冻的通红，她把东西要交给琴心。

琴心立刻道:“这是姨娘的心意，还是等夫人醒了，姨娘亲自交给夫人才更显诚心。”

凝霜不露声色，接过盒子，笑盈盈的对两人道:“小喜，你去吧，我没关系。”

小喜知道拗不过，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凝霜站在院子里吹了一盏茶功夫的西北风。

她手下用力，借木头盒子一角，将自己掌心划出血来。

陈贺芸有意给她立规矩，凝霜不急不躁，就站在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

陈贺芸才让人叫她进屋。

凝霜整个人都冻僵了。

她进了里屋，隔着屏风给陈贺芸行礼:“夫人安。”

陈贺芸懒懒的应了一声，道:“怎的隔着屏风说话？”

凝霜道:“夫人，妾身一身冷气，怕带给夫人，不敢离夫人太近。”

陈贺芸勾了勾嘴角:“你倒是个有心的，无事，过来吧。”

凝霜轻移莲步，走到陈贺芸榻前，打开长盒子，里面是一尊和田白玉的送子观音。

陈贺芸瞳孔一紧。

这观音不小，且白净无瑕，用整块和田白玉雕琢而成，巧夺天工，价值千金。

这样的好东西，凝霜怎么可能会有，定是辛朝义给她的，而她又拿到自己面前炫耀。

见陈贺芸脸色不好，凝霜立刻乖觉的跪下，低声下气的道:“夫人，这观音是老爷外面得来的，妾怎配拥有这样的好东西？便借花献佛，献与夫人，愿夫人再诞嫡子。”

秦嫂接过东西。

凝霜收回手，将手拢进长袖里。

陈贺芸道:“霜姨娘自是有心，可老爷到底也盼你生个孩子呢。”

凝霜叩头道:“妾不敢，妾只愿夫人您平安生下嫡子，妾一身所有，皆是老爷夫人所赠，不敢有妄念。”

陈贺芸哼了一声，又训了凝霜几句，这才命她退下。

这事儿过午后就在府里传开了，夫人给霜姨娘立规矩，让人在院子里吹冷风吹了半个时辰。

静心斋也听到了。

妺染正在给明韶公主准备生辰礼。

在赛马场上惹了明韶不高兴，当天她想去解释还被宗政玄廷给拦了，他们回宫后，再想见面是难上加难。

好在冬月十一是明韶公主的生辰，妺染只能在这上头下功夫。

静心斋里只有谷雨绣工最好，妺染让她绣一方帕子，莲花图案。

主仆几人围在炭盆前，妺染同朱砂剥栗子和花生，谷雨在绣帕子，而糯米则绘声绘色的把嘉黎院发生的事讲的清楚明白。

她们几个听的津津有味。

谷雨停了手上的动作，退的离炭盆远些去整理丝线，她回头对糯米道:“霜姨娘自打进府后就一直伺候老爷，只给夫人敬了盏茶，并没去立规矩，如今从面上看，夫人都是按规矩来的。”

糯米道:“且看那两院有的争呢。”

朱砂摇头:“霜姨娘拿什么和陈夫人争？陈夫人有儿有女，肚子里还有一个，而霜姨娘只是个妾罢了。”

谷雨意有所指的看着朱砂。

朱砂压低声音，改口道:“当然了，陈夫人最大的变数，也是肚子里的孩子。”

妺染扒了一颗花生吃。

以陈贺芸的为人做派，她是不会想留下孩子的，之前一次隔堕胎药，被妺染换成了保胎药，又冤枉妺染一次，都没成功，反而妺染散布流言传到辛朝义耳朵里，让陈贺芸不敢轻举妄动了。

如今有个现成的霜姨娘，陈贺芸怎可能不借此东风呢。

只是这两院斗起来谁输谁赢，静心斋只需要旁观就可以，适当的时候，再拨拨火，把陈贺芸这锅水，再烧沸些。

“小姐，距离明韶公主的生辰也没几日了，咱们只送帕子么？”朱砂问。

妺染道:“当然不是，糯米，你去把妆台底下第三层的屉子打开，里面的盒子拿出来。”

糯米拍拍手上的灰，又拿帕子擦干净，才折身去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