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开胤找去江家，听闻江青姚送苏文和来贡院了，便也寻了过来。

偏生叫他看见了她依依不舍送别苏文和的一幕。

又听见了江三娘的那番嘀咕。

虽然没看到江青姚之前和苏文和的互动，但是他在脑子里一顿浮想联翩，脸色迅速黑如锅底。

他以为他和江青姚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她和苏文和是怎么一回事？

江青姚正欲上马车，余光瞥到萧开胤。

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朝马背上的他福了一礼：“王爷路过此处吗？”

萧开胤深吸一口气，换脸似的噙着笑，翻身下马：“特地来找你的。”

他掏出特意带来的画像递过去，江青姚喜不自禁地接去。

见她没有打开，他便道：“我明日再送几幅过来，一岁两岁三岁……”

江青姚却摇摇头：“不用了。”

萧开胤错愕一瞬，心头发紧：“为何？”

“知道你把他照顾得很好，我便知足了，谢谢你。”江青姚噙着笑，低头看看手里卷着的画像，一如前世抚摸隆起的小腹，目光温柔缱绻。

她已经与前世和解，不必一直沉湎过去。

前所未有的恐惧攫着萧开胤的心，勒得他忐忑不安：“皎皎……”

“王爷若有空，中午去鲜福楼一道用膳可好？”

萧开胤心头乍暖，吓死他了，他刚才以为江青姚要跟他说日后不复相见那种话。

他点点头，和江青姚约好了时辰，把她送去她要去的绣庄后才去忙活自己的事。

闫夺神色凛然道：“王爷，城东发现尸体，面目全非，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看手法，应是倭奴人所为。”

萧开胤瞬间收回心神，策马往城东而去：“重新挨家挨户搜查一遍！”

另一头，江青姚到绣庄里忙活了半晌，待忙完时已经到了晌午。

鲜福楼里早已经按照她的嘱托准备了一间上好的雅间，待她抵达时，萧开胤还没到。

江青姚如今再无之前的不耐，想起绣庄的买卖，便叫人拿来笔墨纸砚画了一会儿花样子。

这一画，便是小半个时辰，直到腹中咕噜噜叫唤，她才红着脸放下毛笔。

兰秀端来点心，忍不住抱怨：“奴婢差人去过瑞王府，瑞王不在。王爷莫不是忘了四娘的邀约？四娘自个先吃吧。”

“再等等，他许是在忙。”前世她便是日日在王府内宅如此等待，直等到地老天荒，火光大盛。只不过如今那些埋怨、愤恨，都已经消失。

“四娘既然答应了给苏郎君机会，何必还要跟王爷一道用膳？”兰秀很是不解。

“有些话必须说清楚。”江青姚这两日也仔细捋过一遍前世今生的所有事情，萧开胤那日在船上说了许多事，她过于震惊，有一件倒是忘了问。

俩人正闲聊着，萧开胤来了。

他换了一身衣裳，衣裳不知道熏了什么香，浓郁呛人，熏得江青姚微微皱鼻头。

萧开胤见状，主动解释道：“刚才处理案子，身上太脏了。”

那尸体都臭了，他赶不及回王府，便在客栈里洗了几遍，还是感觉身上有尸臭味，这才熏了香。

“王爷以前不会解释这么多。”

萧开胤苦笑一声：“是我的错。”除了老七和萧家军那帮同生共死的兄弟，他一直都不太容易相信别人。

江青姚正眼看向他：“王爷委实变了许多，变得我一开始压根没想过王爷也带着前世的记忆。”

萧开胤拿着玉箸的手轻轻一颤：“嗯。”

“今日以茶代酒，我敬王爷一杯。”江青姚想着萧开胤下午还有事情要忙活，她自己也还有铺子要管理，便没让人上酒。

为他斟了一杯茶后，她率先端起。

萧开胤心头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却还是端茶跟她碰杯。

“一敬前世，恩怨情仇消。”

第二杯举起：“二敬今生，各自安好常健。”

举到第三杯，萧开胤已经感觉胳膊沉似千钧。

“三敬大荆，永远繁盛安康。”

萧开胤松了一口气，喝完三杯茶后便不敢再看她那双澄澈的眼。

二人不再言语，偶尔听到细微的咀嚼声。

萧开胤是预感不好，不敢出声，江青姚纯粹是饿狠了。

待吃了七八分饱，江青姚便放下了玉箸，抬头见萧开胤还在闷头用膳，就好心帮他夹菜，他来者不拒。

直到撑得再也吃不下，江青姚才道：“王爷可吃饱了？”

萧开胤艰难点了下头。

“我有一事想问王爷，前世我爹爹忽然暴毙，可我日日都会请大夫给他诊脉，他的身子骨一直都很康健。我总觉得他的暴毙很蹊跷，王爷可知道原因？”

萧开胤古怪地扬起嘴角，心底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

原来是这事？

江青姚瞥到他不合时宜的笑，略有些不悦：“这件事很好笑吗？”

“不好笑！”萧开胤很有求生欲，立马端正了姿态，把嘴角扯平。

他小心谨慎地瞄了一眼她的脸色，纠结再三还是如实说道：“我原以为你要与我说什么绝情的话，原来不是，我一喜就……我不是在笑你爹爹的事。”

他以前并不知，原来他是个惧内性子。

江青姚没料到他如今会这么实诚，不自在地挪开视线：“王爷不必事事如实告知于我。”

“要的，自然是不能再有所隐瞒，只要你想，只要我知，我必定事事奉告。”

“那我爹爹之事……”

“他暴毙一事委实离奇，那时我带着仵作去江家时，江家族人都不答应开棺验尸。你那时伤心难抑没表态，所以……”萧开胤又小心翼翼瞄了江青姚一眼，见她神色无异，才又继续说下去……

俩人足足聊了一个时辰，离开鲜福楼时，萧开胤亲自目送江青姚的马车远去，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这一幕被对面巷子里一个老妪看在眼里。

她若有所思地看看瑞王，又看向早已经远去的江青姚的马车，嘴角浮起诡异的笑容。

佝偻老妪转身离开，待到四下无人时，她直起腰身健步如飞。

直到抵达城西一个破屋子，她一把揭下脸上的皮子，用倭奴语道：“公主料事如神，战神王爷果然对江四娘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