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五弟回来了？”

王氏声音尖细，江青姚一听便知道来人有她。

菊素不多时便先一步匆匆返回，低声道：“四娘，大房那边的都来了。”

须臾，一群人便闹哄哄的走了进来，个个面带喜色。

为首的便是一身花花绿绿的王氏。头戴孔雀金步摇，开屏的金色尾羽上镶着水头极好的紫翡，脖子上挂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身上依旧是流光溢彩的妆花缎，身上的香气比往昔更浓郁了。她身后跟着江海，和大房的嫡庶子女们。

江青姚捏着帕子，抬手掩了下鼻。

王氏看到她的举动，登时想起安勇侯府发生的事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江海没有察觉到王氏的异样，关切地问江青姚：“五弟在哪儿？可有受伤？”

适才江源父女走错大门，大房的门房便赶紧传了话给他们。听说是瑞王的马车亲自将他们送回来的，江海夫妇立马来了。

江青姚敷衍地点了下头，算是见过礼：“江大爷请留步。”

江海纳闷地看她：“什么江大爷？你何时和大伯如此生分了？”

江青姚不冷不淡道：“江大爷似是忘了，爹爹与我已经被踢出江家族谱。”

江海尴尬地直清嗓子。

江源穿戴整齐出来，恰听到这一句，震惊道：“何时的事情？我们为何被逐出了族谱？”

江青姚叹了一口气。

江源何等聪明，随即便猜明白了前因后果，再抬眼看向江海时眼底尽是受伤之色。他一心一意挣钱让江家人衣食无忧，没曾想罪名未定便被他们迫不及待地舍弃。

王氏笑道：“当时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五弟总不想整个江氏跟着被诛九族吧？五弟平安归来便好，委屈你们了。”

江源冷哼：“我倘若真被定了罪，你们临时将我逐出族谱便能保命了？”

他气得胡须直抖。

江海讪讪低下头，不敢看他。

王氏回头使了个眼神，大房嫡子江青逸会意地点点头，牵着自己儿子走到江源前：“五叔，滚滚这些日子天天哭着喊着想您，一听闻五叔回来，他便嚷嚷着要过来看望您。”

滚滚是江家长孙，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喜人，年六岁，是江源和江青逸看着长大的。

江源行商常四处奔走，每次回府必会带些特色小吃食回来给孙辈的孩子们吃，滚滚尤其吃得香。

江青逸暗暗推了滚滚一把，滚滚立马像以往那样奔过去往江源怀里扑。

江源很喜欢孩子，下意识弯腰张开了双臂。

岂料江青姚不动声色地拦到他跟前，滚滚一头撞到她腰间的环佩上：“姑母坏！姑母把我撞疼了，呜呜呜！”

他边说边扯起嗓门嚎啕。

换做以前，江青姚也舍不得他流半滴泪，早就好吃好喝的哄上了，今日却觉得此娃越看越烦。

王氏心疼地搂住大孙儿，瞪道：“你若心里不痛快，朝我们撒气便是，何故欺负个孩子？”

江海也黑了脸：“滚滚脑袋都撞红了，胡大夫，还不快给他瞧瞧！”

江青逸也脸色难看：“四娘，你过分了！”

其妻虽然不曾出言责怪，却也怨怼地白了江青姚几眼。

“够了够了，皎皎也是心疼我，你们都不许再说她了。只轻磕了下，倒也不必如此紧张。”江源也心疼滚滚，但他还是下意识选择维护自己女儿。

江青姚拦着不让他上前，凛声道：“爹爹在刑部关了那么久，你们可曾关心他身上有多少伤？他站都站不稳，你们却瞧不见，还让滚滚撞我爹爹，是嫌他伤得不够重？”

江海夫妇这才察觉江源面色憔悴，站了一会儿便颤颤巍巍的。

王氏翻了个白眼：“我们好心来看望，你怎么还怨上了，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真是好心被……”王氏想到今日前来的目的，生生吞下了后面两个字：狗咬。

江青姚再次抬手掩鼻，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兰秀，送客！”

大房的众人这下都变了脸色，尤其王氏，额角青筋都爆起了。

他们带着善意过来探望，谁曾料到江青姚这么不识好歹，不愧是有了大靠山的人，竟然一点亲情都不顾了。

江海气道：“五弟！看看你的好女儿！哼！”

他一走，江青逸也带着子女走了。

王氏虽挂不住脸，却还是强颜欢笑道：“五弟，我们日日念着你，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帮你去晦气，想过两日再办个家宴庆祝你安然归来的，你莫误会了。”

江源向来与人为善：“有劳大嫂了。”

江青逸却并不打算领情：“我们可承不起大奶奶的……”

江源朝她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这时，王氏的贴身丫鬟领着几个丫鬟而来，有捧火盆的，有手持艾草的……一长串，倒是准备得充分。

江青姚见状，也不好再无礼下去。

她不懂这等习俗，但为爹爹去去晦气确实是很有必要的。

王氏见他们父女脸色好转，便张罗着让江源跨火盆、淋福水、熏艾香……江源忍着身上的剧痛，一一照做。

待王氏离开，江青姚才得空询问大夫关于爹爹的伤势。

江源偷偷朝大夫摇头，大夫只能道：“都是皮外伤，将养两个月便能大好。”

江源身上最严重的鞭伤肉烂见骨，但他并不想让女儿为此伤神。

能活着回来见到她，便已经是天大的幸事。

“两个月？”江青姚听到这几个字，心疼得立马酸了眼眶，爹爹到底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嘶……”

楚家，楚太医正在为萧开胤把脉，原本无恙的他忽然倒抽一口凉气——脑子里又有痛意了，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楚太医眉头原本舒展着，此刻忽然拢了拢，换了个姿势重新把脉。

只见原本从容和缓的脉象忽然增强，脉数增多，像极了一根紧绷的弦，只待绷到极致，便要断掉。

楚太医惊讶地抬起头，这才看到瑞王脸色苍白，额角的冷汗正大滴往下滑。

“这……王爷可是又头疼了？”眼下脉象极乱，寻常人早就受不住撅过去了，但瑞王竟然还能端坐如松！

萧开胤半晌才微点了下头。

实在是魂都要疼飞了，才克制住。

楚太医见势不对，掏出银针，直接往瑞王头上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