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堆放着凌少宸带来的食材，简宁本以为是什么普通的荤菜，结果打开来一瞧，吓了一跳。

洋参鹿茸、阿胶洋酒……简宁在凌家待过两年，再土包子都知道这些是品相极好，动辄几万十几万的臻品。

不行，得还给他。

简宁提着袋子出去，然后就撞见了她等了半天的真正的客人，唐心。

唐心板着一张俏脸，在她身后摇尾巴的季川倒是有点憨的冲简宁笑了下，在扫见凌少宸也在场时，唐心夫妇的表情变得那叫一个微妙。

“都过来了啊，嘿嘿。”季川没话找话。

“啧，路单他们都没招呼你呢，你抢什么嘴？”唐心在边上猛翻白眼。

“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吃饭吧。”路单拿出一家之主的风范，吩咐简宁把还在厨房里喝汤的路囡囡带出来。

唐心蹿过去，勾住简宁的胳膊说，“嗳，我陪你一起，正好我有礼物要送给你那漂亮闺女。”

简宁没吱声，唐心这是有话要跟她私聊呢。

果然，一远离那间氛围诡谲的客厅，简宁就听见唐心说，“我昨晚跟季川正式提出离婚了。”

简宁微惊，“你玩真的？”

唐心撇撇唇，“我唐心就是这样！爱憎分明，说过要离婚了，还能有假？”

怪不得，刚才季川在唐心面前，乖的跟孙子似的，“他一定没同意吧。”简宁用的是肯定句。

唐心惆怅脸，“嗯，他先是对我发了好大一通火，还狡辩说那些绯闻都是假的，是媒体炒作，要我别信。”

简宁试探道，“没准真的只是误会呢？”

“他上上次骗我说，跟他搂在一块一起逛街的那个女的是他表妹，上次又骗我说，另一个跟他拍亲密照的女人是他的大学老师，他已经骗我太多次了，我还能信？”唐心一条条细数季川的罪状。

简宁眉心微皱，“那就离吧！”

唐心一副“还是你最懂我”的欣慰，“季川后来被我闹得不行了，直接拿儿子威胁我，说只要我离婚，就会失去孩子的抚养权。”

简宁感同身受，“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季川成天跟凌少宸混在一起，两人根本就是一个染缸里泡大的。”

“到时实在不行我就走法律程序，孩子是女人的命，我怎么能允许把命交到季川那种人手里。”唐心的口吻显得非常坚持。

家里弥散着火锅味，很香，当简宁牵着路囡囡出来时，说是万众瞩目都不为过。

路囡囡一下子发现家里多了两个陌生叔叔，而且眼神都出奇的一致，仿佛要把她里外扒光一样审视着她，她不禁有些怕羞地躲到简宁的大腿后面。

季川碰了下凌少宸的胳膊肘，一边瞟着路囡囡一边沉声问，“你家姑娘出来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凌少宸苦笑了下，解释季川话里出现的漏洞，“第一，路囡囡是不是我的女儿还未可知，第二，我很激动，可是囡囡的妈妈不会希望我的激动吓坏她家的孩子。”

季川像是头一回认识凌少宸般，“你从来不是一个会为别人做考虑的人。”

凌少宸眸光一黯，整个人似笼上了一层阴影，“所以，我为此付出了代价。”

到了饭桌，座位的安排立刻成了难题，本来在简宁的预想中，只有唐心这么一位熟人，随便坐哪都行，可现在多了一个凌少宸和季川，面对这两个该死的负心汉，简宁和唐心都下意识的想躲他们远点。

但再远也超不出身前的这张圆桌，六个人夹菜时甚至还会碰到筷子。

一顿饭吃的是既尴尬又糟心，除了路囡囡外，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心事重重，就连平时话多的季川也保持缄默。

凌少宸品尝着简宁做的菜，突然有种眼眶发烫的感觉，在凌家，从来不缺烧菜的厨师，再加上当年的他也不稀罕，因此没怎么吃过简宁做的家常菜。

没想到这么好吃。

凌少宸隐晦的抬眼，有些出神的望着简宁正在挑鱼刺的动作。

她很细心，连一点小刺都不放过。随后，在路囡囡不敢催促的等待中，喂进路囡囡嘴里。

用餐时，简宁还捡了肉质肥美的红烧肉进路单和唐心的碗里，她的唇角含笑，只是在不经意与他视线相接时，飞快收敛。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种待遇，你是别想了。

别想了……

匆匆调转眸光，凌少宸怕多跟简宁对视一秒都会被她的冷淡刺伤，他不自觉地望向路囡囡，压着声问，“囡囡今年多大了？”

这家伙，还真是贼心不死！

紧了紧手中的筷子，简宁自信女儿的回答。

路囡囡软软地笑，“三岁了。”

凌少宸神色不明地，“那几月份是囡囡的生日？”

路囡囡噎住了，有些无措的大眼睛晃到简宁身上：妈妈咪呀！救命……这个老妈没教她呀！

路单及时出来救场，“囡囡属兔，四月一号下午3点21分出生的，出生的时候重四斤，屁股右瓣有块胎记，最重要的是，她是b型血。”

“你完了……你完了少宸！这种事不是亲爹能记得这么清楚？”季川在一边替凌少宸倍感焦急，“还有哇……我记得你是a型血？”

凌少宸刚遭遇一个重大打击，偏偏季川还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一时间，饭菜嚼在嘴里形同嚼蜡。

简宁乐呵呵的，凑在路单耳旁夸了句，“机智如你！”

心情大好的简宁跟变了一个人般热情的招呼众人吃菜，就连季川都幸运的成为了她的服务对象之一。

忙着给众人夹菜的简宁，余光正巧瞥见了凌少宸那只搁在桌沿的左手。

无名指上，那枚仿真银质的男戒被拉伸的微微有些变形，简宁生出了一秒的恍惚，仿佛除了她与凌少宸外，周边的人物和色彩全是灰色静止不动的，他们两人身处凌家大宅，她像往常的大多数时间那样，在用餐时殷勤的为他盛一碗汤，布一道菜。

但简宁很快回过神来，假的就是假的，那枚男戒上的劣质喷漆已经随着时间褪了色……如同他们的爱情。

一桌不怎么热闹的年夜饭收场后，简宁心里是迫切希望凌少宸能快点离开的，可他却跟季川似主人家一样坐在沙发上泡茶聊天，直把她气得够呛还不好发作。

“囡囡，来叔叔这边。”凌少宸表面上跟季川聊得很high，可实际上，两个大男人的心思都不在话题上。

路囡囡本来是在跟她的唐阿姨做游戏的，听见有人叫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发现喊她的人是妈妈所说的爱殴打小朋友的老板时，不禁缩了缩脖子。

凌少宸自然看清了路囡囡脸上的害怕，他一点都不意外，刚才简宁在厨房里都跟孩子讲了些什么。

其实，就算是把他比喻成恶鬼那也是不遑多让的，毕竟，他真的亏欠了路囡囡的母亲很多。

路囡囡见凌少宸望着她，酷酷的脸上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看得她莫名的想走过去抱抱他。

于是，路囡囡小天使真的走过去了，她短手短脚的，身上的衣物又多，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颗球才滚动。

场中的人，一瞬间将目光全都集中在凌少宸和路囡囡的身上，简宁情不自禁地询问起路单的意思，却听见路单淡淡的说，“雏鸟返巢，这是天性，你阻止也没用。”

简宁心神俱颤，一下子更想阻止了！

但来不及了，路囡囡已经来到凌少宸跟前，小小声的问，“叔叔，你叫囡囡来，是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我吗？”

因为在几天前唐心就送了套积木玩具给她，这让路囡囡误以为来家里的客人都会带礼物过来。

但结果表明，凌少宸一点小孩玩具都没有准备，因为他是临时起意过来的，只来得及在凌家搜罗了几件补品，根本没时间为路囡囡挑份像样的礼物。

他觉得愧疚……觉得自己失了为人父的责任……尽管，这个孩子是路单和简宁的结晶。

把有些凉的指尖搓热，凌少宸犹豫着牵起路囡囡的手，在心中感慨了声：怎么这么小！怎么这么软！接着才说，“囡囡，爸……叔叔下次一定带礼物来，这次是叔叔的疏忽，原谅我好吗？”

差点！只差一点点，那个凌少宸渴望已久的称呼就要脱口而出！

还好，路囡囡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礼物上，她忽的伸出小拇指，“那约定好喽叔叔……”

“约定好了。”大手拉小手。

街道，路灯昏黄，这里是被a市遗忘的贫民区，来来往往间多的是单车和摩托，无形间衬托得廉租房外停放的两辆私家车威武又霸气。

简宁身为女主人，自然是要把客人们送出门的，在告别唐心夫妇后，她突然喊住凌少宸，“凌先生，麻烦你等等，我有话要对你说。”

凌少宸迫不及待的转身，眼神带着期盼，好像简宁会跟他说什么情话一样。

结果，简宁是开口了，只是她话里的内容，恰恰是凌少宸最难以接受的。

“以后别再来这里了，凌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