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现在已经疼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凤鸣把副驾驶的座位调到最前面，让她摊在驾驶座后面的位置上，奶奶在一边扶着她。

李丽娟拧了一下车钥匙，车子一下子打着了火，深吸一口气，想一想那些操作步骤，这会的车子都是手动挡的，开起来自然是不如自动挡的好开，左脚踩离合，挂挡，松手刹，轻抬离合，车子动了之后轻轻的踩了一下油门，慢慢的松开了离合，然后踩着踩着油门，打着方向盘就往医院走。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街上没什么人，李丽娟扭开了雨刷器，浑身紧绷着，她很害怕车子会熄火，那样不光是自己慌张，奶奶跟小姑都会很慌张，这会时间就是生命，而且是小姑娘仨的生命，李丽娟一点都不敢大意了。

奶奶这会又担心不能及时的把闺女送到医院去，又担心孙女开车太快了不安全，一颗心就跟放在油锅里炸着一样，小姑这会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她只觉得坐在车子上，但是耳边什么动静都听不到，她现在也顾不得自己为什么听不到动静了，她的注意力现在都在自己的肚子上，不知道为什么肚子疼的实在是厉害。

李丽娟直接把车子开到了门诊大楼的楼前面，赵大夫已经带着两个大夫推着推车在等着了，看到车子过来，赶紧跑过来。

李丽娟停下车子，在慌乱也没有忘了手刹拉上，帮着开了车门，赵大夫一边把小姑从车子里面往外扶着，一边问：“娟娟，你小姑怎么回事？前天过来检查的时候还很好啊。”

李丽娟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赵大夫，我小姑这几天一直牵挂着我小姑父，估计是心情不是很好的缘故，我觉得我小姑这是准备生了。”

赵大夫看了看，说：“没到日子啊，再说既没有见红也没有破水，怎么生？”

赵大夫把推车推到门诊大厅里面，用听诊器听了之后，说：“情况不好，不行就准备剖腹。”

奶奶听了， 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李丽娟赶紧一把掺起奶奶，说：“赵大夫，我们相信您，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小姑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小姑父去出任务了， 好些天没有音讯，我小姑一直担心她，才这样的。”说到最后，李丽娟就哭了起来。

赵大夫看了李丽娟一眼，跟自己的同事推着小姑往B超室跑，奶奶这会腿脚无力，李丽娟把她扶到一边的一个椅子上，说：“奶奶，你在这里等着，我跟着去看看去。”

奶奶挥了挥手，李丽娟赶紧往B超室飞奔，跑到那边，就看到B超室门口等着几个检查的，都站在门口往里瞧，李丽娟赶紧挤进去，就听到检查的大夫说：“脐带绕颈了，孩子情况很不好，胎心不正常，赵大夫，建议你们赶紧手术吧。”

赵大夫看了看黑乎乎的屏幕，说：“通知手术室准备，通知儿科过来准备会诊。”

身边一个大夫答应了一声，跑着就出去了，赵大夫推着小姑就往手术室那边跑，手术室在对面病房楼的四楼，从门诊这边有一道连廊能够过去，过去之后就是推着人往四楼跑，没有电梯，每个楼层之间只有一些斜坡相连，李丽娟跟着推着往上跑，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对小姑说：“小姑，你不要害怕，我们这会到医院了，赵大夫说要给你破腹产，是个不大的手术，你睡一觉孩子就出来了。”

小姑这会其实什么都听不到，她只觉得肚子痛，浑身疼，用手抓着冰凉的推床的护栏，白嫩的手背上青筋都绷出来了，李丽娟见了，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因为两只手都在帮着推车，也不顾上去擦，想要再说些安慰小姑的话，却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来，最后只能是让心里的恐慌交集害怕化作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小姑这个情况太紧急，直接就给推到手术室里面，李丽娟看着手术室的门合上，一下子跪在地上。

再说李母，李丽娟吩咐了她打电话就跑了之后，她怔怔地站在客厅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在想问问李丽娟是不是真的，已经看不到人影了，李母抓起电话就给李父办公室打了过去，李父当时没有在办公室，李母打了两遍都没有人接，就给经京城顾家打了过去。

李丽娟没想到这个时间顾母在家，家里的阿姨喊过顾母来接电话之后，李母就跟找到主心骨一样，说：“大婶子，她小姑突然就发动了，我婆婆打电话说肚子疼，已经往医院里送了，您看看赶紧过来一趟吧。”

顾母一听这话，当时就瘫坐在沙发上，但是还是咬着牙在电话里说：“她大嫂啊，你别着急，我这就安排安排赶过去，到了医院一定要相信医生。”

李母连连答应，放下电话，顾母就给顾父打电话过去，一边哭一边说：“老顾，我跟你了你几十年，我从来没有仗着你的职位提什么特殊的要求，我就求你这一次，我想现在就去河源县，立刻马上，现在就走。”

顾父说：“你别着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顾母哭着说：“我的小儿子，没了音讯好几天了，我的小儿媳妇这会子又去了医院，说是要生孩子，老顾啊，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帮我，帮帮我。”

顾父说：“我这就回家，马上回家，你在家里等着啊。”

顾母放下电话，看着偌大的客厅，不由得悲从中来，俯下身子嚎啕大哭。

家里几天前就接到顾向南队里的电话，他们所在的地方出现了特大洪水，队里去抢险救灾，顾向南为了救一个小孩子，被水冲走了，顾向南的战友知道他媳妇怀孕，不敢告诉她，就把电话打到了顾父的办公室。

顾父接到电话之后，心情很不好，但是又顾及着家里还有两位老人，思前想后的，就让自己的大儿子过来把顾家爷爷奶奶接到他那边去了，给顾家老两口的话是，顾家老大单位刚给分了一个小院子，他们两口子打算在院子里种点什么蔬菜，正好请了顾家老两口过去住几天玩一玩，顾父都没敢跟自己的两个弟弟说，生怕他们会在老人家的面钱漏了口风。

把两位老人家送走了之后，顾父这才跟顾母说了，顾母当时就觉得天跟塌了一样，接着又想到儿媳妇的肚子，知道还没有跟儿媳妇说，这才算是放了心，这几天顾母也没心情上班，就请了假在家里。

顾母一直盘算着去东山省的，顾父没有让，他说儿子的战友正在搜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生还的可能性很大，当时顾向南被水冲走之后，那水面很快就和缓下来，既然水流不湍急，顾向南一定是被水冲到什么地方去了，事情才过了三天，再等一等消息。

顾母这两天就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又是担心儿子，又是挂心儿媳妇，儿媳妇那里万一瞒不住了，一下子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

算算日子，还得有一个多月到预产期，接到电话，顾母就知道儿媳妇是不是知道这个事情了，她现在最想的就是赶紧赶到河源县，陪在儿媳妇的身边，看着儿媳妇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如果自己的小儿子真的凶多吉少了，儿媳妇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希望了。

顾父很快就赶到家里，顾母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简单的一个行李箱，里面放着换洗的衣服，看到顾父回来，顾母眼泪汪汪的看着顾父，顾父说：“我陪你一起去，咱们一起去守着儿媳妇生孩子去。”

顾母哭着点了点头，顾父赶紧换下自己的制服，带着顾母，坐车去了一个军用机场，那边已经有人在等着了，顾父一辈子不求人不谋私，为了自己的儿子，两个还没有出生的孙子，硬是破了一回例。

因为东山省那边好几个地方洪水肆虐，现在全靠这种军用运输机运送物资，也是顾家人运气好，顾父找人打听的时候，正好有一辆要去离河源县很近的一个军用机场，顾父让人家稍微等一等，把自己家的情况如实说了，得到答复之后，这才带着顾母往这边赶。

机组人员已经知道顾父顾母要去做什么，他们给了老两口很大的便宜，顾母一路上忧心忡忡，傍晚了才到了目的地。

下了飞机，机组人员把顾父顾母送下飞机，给老两口敬礼致意，顾母看着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的孩子，不由得捂着嘴哭了起来，顾父回了个敬礼，赶紧坐上要送他们去河源县的车子，一路上往河源赶去。

顾家老两口着急往这边赶，李母总算是给李父打通了电话，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李母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李母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把电话打到厂里的办公室去，办公室的人总算是在车间找到李父，李父一接到电话就问李母人现在在哪里，李母哭着说：“娟娟说她送她小姑去医院啊，我这会也不知道人在哪里。”

李父心里着急，放下电话就开车往外走，他回家跟去医院是差不多的远，想了想，先赶回小妹家里，看着平日里停在大门口的车子不见了，大门也锁着，就知道是去医院了，再看李母打着伞过来，赶紧喊着她一起去医院。

李母说：“中午你说厂里忙不回来吃饭了，我们就在家里包了水饺，娟娟去给她小姑送的饺子，回来也没有说什么，没一会功夫咱娘就打过来电话，说她小姑不好，肚子疼的受不了了，娟娟让我给你打电话， 给京城她小姑的婆婆打电话，她就跑了，孩子他爸啊，你说这是怎么了啊？”

李父开着车，看着一边哭一边说的妻子，说：“人送到医院去了，应该是没什么事情了，别害怕了，咱们这就去看看去。”

李父到了医院就看到停在急诊门前的车子，车子的车钥匙都没有拔下来，李父把车开到角落停好了，锁好了之后这才跟李母一起进去。

打听了之后知道人现在在手术室，两口子又往手术室跑，跑到四楼就看到自己的闺女搂着自己的娘，坐在手术室的门口。

李父跑过去，问：“娟娟啊，你小姑呢？”

李丽娟说：“小姑在手术室呢，大夫说孩子脐带绕颈，情况不好，让赶紧手术，刚才出来我给签的字，爸，我很害怕。”

饶是再怎么样，在这样危机的时刻，在自己的亲人遇到这样的时候，心里还是会很害怕的。

李父揉了揉她的头，说：“没事的，这里有大夫呢，赵大夫可是医术很好的医生。”

奶奶说：“这几天她心情都不好，说梦到小顾被水冲走了，打电话又一直打不通，人家接了电话只说小顾在执行任务，要保密，可是他们也不想一想，孕妇本来就想的多，又找不到人，心里能不着急吗？这一着急，孩子就在肚子里跟着难受，唉，还有一个多月呢。”

李父说：“孩子早出来了，不是能在暖箱里养着吗，咱们多花些钱，在暖箱里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