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十一岁的时候开始上学。每学期的学费要一块五毛钱，一年就要三块钱。虽然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会是太少。

每天早上叶兴国要送了冬生才去干活。学校离冬生家也不算太远，老师也知道他们家里的情况，每天上玩课老师都会送他回家。

冬生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突然不肯再去学校了。吃完早饭就找不到人了。“冬生！冬生！赶紧。去学校了，冬生！再不走就迟到了。冬生！”叶兴国找遍屋里屋外都找不到冬生。冬生胆小怕生，一向来也很听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最后，叶兴国在屋外的林子里找到了冬生。“冬生，你怎么了？”冬生低着头不回答。“冬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说着，叶兴国的手也探上了冬生的额头。冬生头一偏避开了叶兴国的手。“阿爸。我不去学校好不好？”叶兴国一把抱起小冬生，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去学校啊？是不是有谁欺负你啊？”冬生抿着嘴不肯说，脑袋一个劲的往叶兴国怀里钻。叶兴国看着这样 的冬生也不好说什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跟阿爸说好不好？”冬生一边绞着自己的手指一边他摇着头。叶兴国也没有办法，只能由着他去。

第二天老师就找到家里来了。“冬生。为什么不去学校啊？”老师温柔地摸着冬生的头，转头对叶兴国说：“冬生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啊？怎么都没来学校啊？”“我也不知道啊。昨天愣是不肯去学校。问他也不肯说。”

那天不管叶兴国好说歹说，叶冬生就是不肯再去学校。冬生的学生生涯就这样结束了。从那天起，冬生就跟在了叶兴国身边。

十四岁的冬生跟着叶兴国出了远门。从家里出发去十几里外的县城里挑谷子。从县城到家里一个来回少说也要三五天，而且一路上都买不到用粮食做到的东西。在这个年代买用粮食做的东西都要粮票才能买到，而像他们这样的情况根本拿不出粮票来买这些东西。别说是一顿米，就是一个饼干、一个馒头都买不到，哪怕你再有钱。

以前叶兴国都是买一两斤黄瓜就这么应付一餐。那时的黄瓜是两三毛钱一斤，只要有钱就可以买到。看到落在队伍最后的冬生叶兴国红了眼。小小的身板担着比他身体还重的粮食，摇摇欲坠却还倔强地移动着。是他无能，无法让他儿子过上好日子，让他跟着自己过苦日子。

叶兴国拿出了一张二两的粮票给冬生买了烧饼。冬生捧着热乎乎的烧饼，小心翼翼地吃着。

这一年冬生跟着他们挑谷挑盐东奔西跑，胆子倒是练大了不少。在这一年里，冬生在努力的长大。他不再是跟在爸爸身边的小男孩了，已经变成了一个青涩待成熟的小伙子。他在努力的成长着，渴望着能撑起这个家。现在冬生已经可以挣到一个成人的工分了。这和叶兴国是生产队长可没有半点关系。

“阿爸，我想出去。”有一天，叶冬生是这么对叶兴国说的。“冬生，你现在还小，等过两年再说。好吧？”

“不，阿爸，我不小了。我都十五了，再过几个月就十六了。阿庆哥这个年纪都当爸了！”“我说不让你去就是不准你去，回家老实呆着去。”“我不，我就要出去，我不管！”“啪”这一巴掌彻底把冬生打懵了。叶兴国从来没骂过冬生，连一句责备都不曾有过。连叶兴国自己也吓到了，打完他就反悔了。

自从那天回到家，叶冬生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他还是照常吃饭，照常睡觉，照常上工。不管叶兴国怎么劝他都没有用，这让叶兴国庆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看到这样的儿子，叶兴国最终还是妥协了。正好大队要人，叶冬生就跟着走了。叶兴国一路走一路送，心里面总觉得空唠唠的。看着叶冬生越行越远的背影，叶兴国想起了绍恒哥跟他说的话:“兴国啊！冬生现在已经不是奶娃子了，他现在也算半个大人民了，他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可他还那么小，万一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他不会照顾自己，万一生病了怎么办？难不成我还能害了他？”“兴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能老拿他当个孩子，你要让他长大，要让他独立。你帮得了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啊！你们现在还年轻，你可以说我能为他做什么。那等你老了呢？等你死了呢？有人欺负他怎么办？他还是不会照顾自己生病了怎么办？兴国。冬生不小了，他需要的是历练，是独立。他有权利选择自己以后的路。他要对他自己的人生负责任。兴国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老了！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你就放宽心吧！”冬生啊！阿爸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啊？希望是对的吧。

“是啊！我们老了！”叶兴国望着远方笑着发出了一声感叹。只是他却没有发现自己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了。

这几年他又是儿子又是父亲又是母亲的，让年仅四十二的他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