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来水族馆，我走在长长的海底隧道里，感觉就像沉浸在大海中，无法呼吸。

我看着四处的海底生物，有许多还是我叫不上名字的。

走出隧道，映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水族箱，里面做足了海底世界的装饰，海底礁石，海草，珊瑚……可是我却看不到有什么生物。

突然，一条巨大的鲸鱼从眼前游过，鲸鱼深沉的叫声深入心扉，好像在呼唤着自己的同伴，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我看着他缓慢的动作，在这个巨大的水族箱里，只有他一个。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凄凉，他四处游走，似乎在寻找着自己的同伴。

“妈妈，鲸鱼在哭……”一个孩子忧伤着对他的母亲说。

母亲笑了笑，说：“哪有？你看，它正在玩耍呢！”

孩子闪着泪光，看着鲸鱼游动，低着头说：“太可怜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有时候，大人根本看不清楚事物的本质。

这时，我注意到坐在水族箱角落里的一只妖怪。

他的样子十分奇怪，**着上半身，只穿着一条沙滩裤，他的脑袋是个大鲤鱼头，身上有着鱼的鳞片，下半身却是正常人类的双腿。

因为碍于头部的骨骼，鱼是没有表情的，但我看得出来，这只鱼人现在很难过，他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面对鲸鱼发出的哀怨，他却爱莫能助。

“你好，”我主动向鱼人走去，“你还好吧？”

鱼人抬起头来看着我，对我点点头。

我和他之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不知道我说的话他能不能听清楚。

看他没什么反应，我正想转身离开。

可是他却叫住了我。

“你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粗旷，不知是他泡在在水里的原因，还是隔着一层玻璃。

“我叫波冬，”他说着，“那条鲸鱼，叫普普。”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怯弱，像一个胆小的孩子。

“他在找你？”我看着那条鲸鱼，听着它低沉又急切的叫唤。

“我和普普来自深海，认识普普的时候，它还是个孩子。”波冬说着，他低着脑袋，身体蜷缩在角落里，双手不自然地玩弄着身边的海草。

也许，他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吧？

“我和波冬是形影不离的好友，动物有时候也能看到妖怪，只是有部分，是在小时候才能看到，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能看到妖怪的能力渐渐退去……”波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许在难过，在哭，“而普普，就是这样的体质。”

我看向那只鲸鱼，他的声音明显很难过，很急切，似乎在哭喊着。

“一开始，我跟他被抓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们彼此依赖彼此生存，可是，在某一天，我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他却四处去找我。”

我坐在地上认真听着。

“他一直在找我，明明我就在他面前，我在他耳边大喊，他却听不见。”

看着他悲伤的样子，我不禁有些伤感。

鲸鱼游着游着，好像累了，停在远处，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孩子哭泣一样。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我遗憾地说着。

波冬沉默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默默哭泣的鲸鱼。

“也许还有一个办法……”波冬说着，“之前我遇到过一个驱魂师，她在这里留下了一个符咒，只要贴在玻璃上，所有人都能看见我。”

我站起身来，问：“那个符咒在哪？”

波冬对我摇摇头，说：“就在水族馆里，但我不知道在哪……”

虽然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能帮到他，但我想试试看。

“嗯，我试试看。”

“拜托你了……”

水族馆很大，四处的水族箱都做得跟海底一样，还有海豹的表演，人类女人假装美人鱼的表演。

我四处游荡着，对这些表演都不太感兴趣，游客不多，但工作人员还是丝毫不敷衍地表演着他们的节目。

对于所谓的符咒，我并没什么了解，只靠着自己的感觉寻找。

这时，经过照片栏的我被一张不起眼的陈旧照片吸引住视线。

照片栏做得十分豪华，背景全是海蓝色的沙子，上面贴着许多游客的照片。

其中有一张，照片上的少女穿着军绿色的迷彩服，背着巨大的军绿色背包，对着镜头摆出一个剪刀手，在她的身后，是一脸懵坐在水族箱里的波冬。

玖零……

照片上的她与我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同，长长的头发，扎着马尾辫，精致的脸庞经过岁月的刻画，变得更加成熟。

回忆着她与我相识的时候，那真的是一段很美好的记忆。

突然，我发现在玖零的手掌下有一个非常复杂的图案。

也许……就是这个吧？

“你好，”我向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请问能借我纸和笔吗？”

身边的年轻人微笑着说：“可以。”

说着，他从背后的书包里取出纸和笔。

“给～”

“谢谢。”

我一丝不苟地把那个图案记录下来，连看似多余的一点都没有放过。

要把它贴在玻璃上吗？

“请问有胶水吗？”

年轻人点点头，便把他的胶水借给我了。

回到波冬的水族箱前，我看了看四周的游客，问：“这么多人类在这里，真的没关系吗？”

波冬点点头，说：“可以的。”

我把画好的符咒贴在玻璃上，可是却看不到丝毫的变化。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一个小孩突然大喊起来。

“啊，那里有怪物！”

全场的游客都涌了过来围观这只上半身是鱼下半身是人的生物。

鲸鱼兴奋地在波冬身边游着，可是，我却看不到波冬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普普，对不起……”波冬低着头说着。

四周的游客似乎听不懂波冬的语言，纷纷都在议论着。

“我可能不能再陪着你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很高兴能认识你，我懦弱，我笨，你能保护我不受到欺负，所以，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波冬站起身来轻轻抚摸着鲸鱼的脑袋，“自己一个，也要好好活着哦。”

波冬的身体渐渐开始融化，像要化成泡沫。

普普苦苦哀嚎着，像是在痛哭。

我这才意识到为什么玖零不直接用这个符咒来帮助波冬，因为，它可以帮助波冬，也会让波冬化成泡沫。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你会消失。”我愧疚地道歉着。

波冬对我摇摇头，轻声说：“谢谢……”

波冬消失后，人群散去，工作人员在水族箱里四处寻找波冬的身影，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我站在水族箱前，看着呆在原地的鲸鱼，他发出世界上最孤独的鲸声，刺激着人的心扉，与他一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