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许天秋以后，彭乐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冬天的夜很安静，只有“咔咔”的声音从彭乐的脚下传出，前些日子，在海上公园亭子里的情景再次出现在彭乐的脑海里。

那天，他见了贺裴国，准备从贺裴国手里拿到允诺的一百万，然而贺裴国交给他的并不是钱，而是一个信封，当他拆开信封，一张张照片进入眼帘的时候，震惊了，想不到自己做事那么谨慎还是疏忽了。

照片中，赫然是他和赵雅丹在楼门口擦肩而过，还有自己抱着赵雅丹开门的情景，彭乐至今都能想起那天贺裴国得意的笑声还有话语。

彭乐随意的踢着路上能看到的石头，走到一处农舍门口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这才打开农舍的门，农舍四周被一人高的土墙围住，只在向南的方向开了一扇门，从外边看，像是很久没有人住的模样。

农舍的屋子里陈设很简单，几张破旧的桌子，一处用砖垒好的炕，还有一个烧火的炉子，炉子发出的热量把屋子里烘的热乎乎的，彭乐看向炕上坐着的李笛，走了过去。

李笛看向彭乐的眼神已经不再害怕了，彭乐走过去，温声的说道：“你别喊。”说着把李笛嘴里的破毛巾取了下来，李笛张了张有些难受的嘴，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都喜欢问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为什么做什么？”彭乐的神情有些落寞。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父女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完整的对话了反而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交流却多了起来。

“我很久以前就变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彭乐有些戏谑的看着李笛，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喜欢许天秋？”

“是。”李笛的回答简短明了。

“他都不要你了，你还喜欢他。”彭乐嘲讽道。

“是我不要他的，我配不上他。”李笛变得很冷静。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彭乐奇怪的问道，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噢，就因为那件事？”

李笛知道彭乐说的是哪件事，即使李笛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爱哭的女孩，但听到彭乐说起那件事还是有些厌烦，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已经深深烙在了李笛心里。

彭乐看到李笛不说话，继续说着：“小笛，你相信吗？我是爱你妈妈的。”

“哼，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爱我妈？你做的这些事情就是爱我妈吗？”李笛有些激动，彭乐的话语让她一阵恶心。

听到李笛对他的质疑，彭乐走到李笛身边，说道：“那你呢？你知道什么是爱？你以为你把许天秋拒之门外就是爱了吗？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不就是因为我上过你吗？”彭乐怒视着李笛。

“你不要脸。”李笛冲着彭乐扯着嗓子喊道。

“啪。”彭乐照着李笛的脸上就是一巴掌，随后拿起炕上的毛巾，掐着李笛的嘴巴又塞了进去。

“你给我听好了，你根本不是我女儿，你是贺裴国那个伪君子的女儿，你以为我是禽兽吗？我清醒的很，不仅是现在，还是以前。”彭乐瞪着眼睛，语气有些急。

李笛听后愣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的眼睛显示着内心的震惊。

“好，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我就告诉你，你。”彭乐伸出食指指着李笛，顿了顿说道：“你是你妈和贺裴国生的杂种。”

李笛听后疯也似的撞向了彭乐，彭乐被逼的连连后退，“呜呜”的声音从李笛的嘴里发出带着眼泪在原地挣扎着。彭乐走上前，抓着李笛的肩膀，李笛动弹不得，只好呆呆的坐着。

“我告诉你什么是爱。”彭乐的眼神很复杂，看不出是同情李笛还是蔑视李笛，继续说道：“当年，你妈被贺裴国抛弃，贺裴国为了顺利爬上医院高层和当年市立医院院长的女儿搞在了一起。”

李笛呆滞的神情看不出是不是在听彭乐的话，彭乐并不在意，继续说道：“要么我说贺裴国是伪君子呢，我知道他看不起我，你妈跟了我以后，他还三番五次的来找你妈，劝你妈离开我，你妈不肯，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彭乐抓着李笛肩膀的手不自主的用力，李笛的身子也跟着摇晃。

“你知道吗？”彭乐有些激动，这么多年埋在心里的秘密无处诉说，李笛瞪着眼睛看着彭乐，她怎么能允许彭乐这样说将自己养大的贺叔叔的呢，可是她微弱的力量根本挣扎不得，彭乐更加用力了，说道：“他强奸了你妈，你知道吗？他就是个禽兽，你说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我凭什么不能杀了他。”

李笛感受到肩膀的疼痛，挣扎着想要脱离彭乐的手，但是彭乐并没有放手，继续说着：“你知道你妈告诉我她怀孕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我们还没有结婚，我从来没有舍得去碰你妈，你说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彭乐终于松开手，激动的在李笛的眼前跺着脚。

“你说，我不爱你妈吗？”彭乐说这话的时候，又恢复了激动的神情，再次抓着李笛的肩膀，重复道：“你说啊，你说啊。”好像已经忘记李笛嘴里还塞着毛巾，一遍一遍的质问着李笛。

李笛的脑子中已经混乱不堪，她根本不想理会彭乐，侧着头，逃离了彭乐紧逼的目光，只是内心却已经翻江倒海，彭乐的话将她幼小的心灵再次击穿。

“哈哈，哈哈”本来已经激动的快流泪的彭乐突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李笛看向彭乐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她有些同情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但是想起彭乐做的那些事情，暗想自己真是好笑。

彭乐好像想起了什么，走到李笛的眼前说道：“小笛，你妈的赔偿款呢？”说着取下李笛嘴里的毛巾。

李笛防备的看着彭乐，问道：“你要做什么？”

“告诉我，钱在哪儿？我可以放过许天秋，不然我就毁了他。”彭乐的眼神瞬间变得贪婪，看李笛不说话，继续说道：“告诉我。”

“在贺裴国那里。”李笛从没有直呼贺裴国的名字，但是彭乐的话让她无法对这位供养自己的贺叔叔再保持以往的尊敬了。

彭乐并没有质疑李笛的话，冷笑一声，说道：“看看你那宝贝爸爸，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李笛不想再听彭乐说任何一句话了，转过头看着墙壁。

“本来这次我回来只是想拿到钱，谁知道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我都不知道我这次还能不能逃走，但是已经无所谓了。”彭乐看到李笛不理他，一手抓住李笛的下巴说道：“你最好老实点，不然你知道我会干什么事情。”

李笛转头挣脱彭乐的手掌，看着墙壁怔怔发呆，内心已经被彭乐的话搅得天翻地覆。

彭乐靠着椅子坐着，瞥了李笛一眼，闭目养神起来。

许天秋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手里攥着王冀远的名片，他在犹豫，不如说是他没的选择，他能去杀害贺裴国吗？不能，他能不管李笛吗？也不能。把手里的烟弄灭在烟灰缸里，拿出了电话。

夜已经深了，王冀远还在办公室里，电话铃声一响，王冀远拿出手机，看看是许天秋，面露喜色，问道：“许医生，有事么？”，“好的，我这就过去。”

许天秋抽着烟仔细的想着事情，抬头看看墙上的表，已经十二点多了。

“咚咚咚。”

许天秋站起身打开门，门外的王冀远面露倦意，但是依旧神采奕奕。

“王警官，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许天秋有些歉意，客气的说道。

“许医生，希望我不会白来。”王冀远也不和许天秋客气，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彭乐找我了。”许天秋直入主题。

“哦？”王冀远早已知道彭乐，并不觉得惊奇。

“你好像并不惊讶。”许天秋看王冀远镇定自若，不免感觉有些奇怪。

“我们接触过李笛，也知道你隐瞒了一些事情，许医生，今天我不希望你再有所隐瞒。”王冀远看许天秋的眼神很犀利，很富有威慑力。

许天秋也不在意，点点头，说道：“几天前，我曾因家里煤气泄漏而住院，当时我被袭击的时候，根本反应不及，还是后来李笛告诉我，彭乐是受贺裴国的指示对我下的毒手，不过我听李笛说过，当时的对话中好像还涉及一些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王冀远追问道。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据我的了解贺裴国和彭乐多年以前有一段恩怨，当年贺裴国为了和林佩在一起，就是现在的妻子，她父亲当年是市立医院的院长。”

“这个我知道。”王冀远点点头。

“贺裴国抛弃了当时的女朋友，而那个女孩就是彭乐后来的妻子。今天彭乐找到我，要我杀害贺裴国，如果我不答应就杀掉李笛。”许天秋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绑架了李笛？”王冀远惊呼，深思片刻，看着许天秋说道：“这多年前的恩怨也值得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许医生，彭乐和贺裴国之间绝对不可能只是这么点的矛盾。”

“这我知道，但是有什么矛盾，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贺裴国一定知道，但是还没有醒。”许天秋点点头。

“许医生，以你对彭乐的了解，他会相信你会杀害贺裴国吗？”王冀远看着许天秋。

“王警官，彭乐绝不是那样的人，他最多只是对我抱一丝希望，杀害贺裴国的事他一定会亲自去做。”许天秋急切的说着，语速也加快了。

听了许天秋的话，王冀远心里已经有些猜想了，但是还不敢确定，只好安抚道：“许医生，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说罢，站起身子就要走。

“王警官，能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我虽然不了解彭乐，当时我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一定要尽快采取措施啊。”许天秋看王冀远要走，心里有些急了。

“许医生，我知道，那你跟我一起走吧，今天晚上咱们可能不能睡觉了。”

许天秋点点头，走进卧室，穿好衣服，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医院里，两个便衣警察在病房门口打着瞌睡，房门紧闭，橙色灯光下，屋子显得有些昏暗，一双眼睛“溜溜”的在昏暗中转着，贺裴国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已经醒了。

“打起精神。”王冀远拍了拍屋子外面打瞌睡的警察，带着许天秋走进了病房。

贺裴国听到门被打开，赶紧闭上了眼睛，许天秋跟在王冀远的身后进了屋子，看了看还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贺裴国问道：“贺裴国他怎么样了？”

“医生说已经过了危险期，就是不知道怎么还没有醒。”王冀远的声音很低，怕打扰到贺裴国。

“王警官，你说彭乐今天晚上回来吗？”许天秋问道。

“不知道，但我感觉他一定会回来的，目前我们找不到他的踪迹，也只能这样了。”

“万一他不回来怎么办，小笛怎么办？”谁都不敢保证彭乐一定会回来，不管彭乐是不是真的要和贺裴国拼出个你死我活，小笛都是无辜的，听到王冀远这么说，许天秋有些着急。

“许医生，这里有人把手，咱们去车上等着。”王冀远说着就往外着，他知道就算彭乐来，这么多人他肯定不敢进来。

“嗡嗡嗡”一阵手机震动声打破了车内的平静。王冀远拿出手机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王警官，你能过来我家一趟吗？快点好吗？”林佩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来，微弱且带着哭腔。

许天秋瞬间也清醒过来，拿过手机，说道：“林阿姨，你别急，我们马上就过去。”

等许天秋和王冀远赶到林佩家里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林佩坐在沙发上衣衫不整，额头上还有些许伤痕，屋子里的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

“林阿姨，发生什么事了？”许天秋赶忙走到林佩的身边问道。

“晚上我正睡觉，听到门锁发出声音，我就起来了，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冲进来一个男子，一下捂住了我的嘴，我挣扎不得，然后就昏了过去，醒来就这样了。”林佩已经惊吓过度，说话的时候还不断的抽咽着。

王冀远已经挨个屋子查看过了，走到林佩的身前，问道：“林女士，你家的钱财都在吗？”

“都在。”

“你还记得当时是几点吗？”

“大概就是两点左右吧。”林佩不确定的说着。

“许医生，看来我的猜想应该是没错。”王冀远看了看林佩，对许天秋说道。

“什么猜想？”许天秋疑惑的问道。

“我在想，彭乐之所以想杀掉贺裴国，那么彭乐一定有什么把柄在贺裴国这里，前些日子，香榭阁小区还发生了一宗命案，死者叫夏婷，嫌疑人就是彭乐，彭乐现在应该是想逃，但是没有离开，我在想夏婷的死，贺裴国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彭乐？”许天秋还没说话，林佩先发话了。

“对，是彭乐。”许天秋回答道，顿了顿，看着林佩说道：“我昨天问你的问题，就是指的彭乐。”

“真是报应。”林佩叹气道。

“林女士，现在贺裴国是关键，只要贺裴国一醒，相信真相很快就大白了。”王冀远说道，突然停了下来，和许天秋对视一眼，齐声道：“快去医院。”

林佩还没反应过来，许天秋和王冀远就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