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柏拉图
作者：寒窗未寐听竹雨 | 分类：都市 | 字数：4.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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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举目无亲的感觉现在才有
午夜12点整，他的手机闹钟响起。
再不回家不行了。他拧了拧我的鼻子说。况且明天厂子里还有需要处理的事情。
我点点头。我知道他不单单是我的，甚至他从来就不是我的，他只是我路过采撷的一颗红豆，看到的一道风景。
美好的假期还是一个开始，原不该在乎一朝一夕。
倚在床头，目送着他怎样穿完衣服一步一回头地带上门出去。
一步一回头里，满是不舍。这根不舍的眼线，在关闭门的一刻，吧嗒的一声，断了。
心底莫名的，有些痛。
电视机里播着周星驰的搞笑片。
据说，周星驰不演戏的时候是不苟言笑的。台上台下，完全判若两人。
忽然感慨，人，似乎生来都具有几副面孔，来应对不同的人，不同的场面。
他回去，因曾经旖旎的心情，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家人。
他说他明天早上9点赶过来。
9个小时，不算漫长，我们还会相见。
这里，我除了他举目无亲。
举目无亲的感觉现在才有，可当初下飞机的时候，却觉得举目都是亲人。
赶紧闭上眼睛告诉自己睡吧，睡一觉他就来了。
当阳光刺透轻纱似的窗帘，带着外面马路上急吼的喇叭声，惊醒我无梦的睡眠之后，我懵里懵懂地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一看，呀，快9点了！
北方的夜来得晚，清晨也来得迟。9点，才是吃早餐的时候。而此刻的上海，人们早就奔波在各处了。
一阵洗漱过后，门铃响了。
他乐滋滋地看着我，看着一个等待了他一宿的痴情女人。
睡得好吗？他问。
还好，太累了，一觉就睡到大天亮了。
不错，看上去神清气爽的。走，吃腊牛肉夹馍去！
吃腊牛肉夹馍的地点离酒店不远，穿过一条横马路就到了。
那家店主姓马。他介绍说，这儿的人开店有个特点，都爱把自己的姓放上去，老什么老什么的，非常有趣，与你们上海人取店名附庸风雅的格调完全不同。
我左右一看，也真是的，触目就是老张老钱老孙什么的。很显眼地张扬着自己的家族。想起北方人红白喜事都是满村人一起张罗着的，也怪不得。
在这老马家店里吃夹馍喝汤的人很多，乍看都是当地的居民。
大口大口地吃馍，大口大口地喝汤。那汤碗很大，汤量很多，估计足够我们上海人一家喝的。
他在外面摊位前排队，我在里面找位置，找来找去，没有我喜欢的宁静所在，于是索性就近拣个空位子坐了下来。
那些吃着喝着或等着的人眼睛看到我，一般都会停留一阵，仿佛我很不合群像个异物似的。
没一会儿，他走过来，将一个用厚厚的牛皮纸包着的腊牛肉夹馍塞到我手里。
诺，赶紧尝尝，特美味。
我接过来凑近一闻，一股腊牛肉浓重的香辣味霎时钻进我的鼻腔，极度诱惑我的味觉神经。
很淑女的，扯开袋子的一边，张嘴轻轻咬下夹馍一角。
香！好吃！真的好吃！我不由得轻声喊起来。
想不到自己伶牙利嘴，此时却无法用另类的词来形容正在品食的美味。
这里的店虽然小，却是腊牛肉夹馍味道做得最好的一家！
看到我吃得津津有味，他不乏自豪。这个男人！好像还要我赏他一嘴似的！
和其他客人一样大碗的汤也端上来了。
看看汤，我竟至有些无从下口。
汤的味道也不错快尝尝。他催促道。
于是，用筷子慢条斯理地挑了一些粉丝来含在嘴里，真是的，满嘴又是浓重的酸辣味道。
这味道比起腊牛肉夹馍来略微逊色些，但还算爽口，跟夹馍一配，果然增味三分。
我大口地咀嚼着夹着腊牛肉的白馍。
他一下子看着我乐了，手还在旁边的卷筒纸上扯着纸页。
我才感觉腊牛肉的油汁已经从嘴边流下来，滑溜溜带点痒。
脸腾得一下烧了起来，赶紧用他递过来的纸巾擦拭。
以前在自己家的时候，我可是很注意这些细节的，生怕旁人见到笑话。
可此刻竟然在品尝这美味小吃的时候，在他面前，前功尽弃，尴尬至极。
所幸，他倒是不介意这些，一味亲切地看着我笑着。
那些天，他带我品尝了很多当地的小吃，什么鲍鱼翅面、歧山面，什么西安烤鸭、平娃烤肉、贾三灌汤包子、红红炒米，什么陕西凉皮、羊肉泡馍等等，吃得我差点没了味觉。
要是这样吃下去，保证腰围大一轮。
大一轮没关系，手感更好。
日子就那么快，一晃，已经到了又要分别的前夜。
十二天，二百八十八个小时，一万七千二百八十分钟，一百多万秒。
就这样，马不停蹄地过去了。
明早8点的飞机。
再次整理了自己的行囊，那是一个灰色的带轮子的旅行箱。
现在是午夜零点过20分。
刚才临走，他说，不出意外的话，将在早晨5点赶回来送我去机场。
关掉电视机，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拉开一点窗帘，让街上的路灯悄悄透进来几束灯光。
对面那家姓马的小吃店已经关门。
嘟嘟……
一辆装满货物的大卡车在街上呼啸而过。
好多回忆，象被风吹拂的落叶，在我眼前时飘时停，忽隐忽现。
回忆是美妙的，尤其是那些耐嚼的细节。
那天晚上逛街，看到一家名为“太阳花”的西餐屋，信步进去，灯光旖旎，音乐缠绵。
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一下子，仿佛回到了上海。
那别致的餐桌玻璃底下，压着一张张有名字没名字的小纸条。
呀，都是公开的情书呢。
我一个手支着头，一个手点着，一张一张悠闲地读着。
要不，你也给我留一张？
坐在对面的他悄悄挪身过来，把我轻轻拥在怀里。
那还不美死你！
真的，等你走了，我想你了就可以来这里看看回味回味也好啊。
走了又不是走出地球了，还能在网上聊呢，还能在视频里看见呢，留这些酸不拉几的玩意，你以为我小女孩啊？
好好好，什么都听你的。
那天他穿了一件宽大的体恤，米色。
他知道我喜欢这种颜色，干净、秀气，看着让人心生疼爱。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他的气息吹拂着我的耳轮，麻麻的痒痒的。
和我当初的音乐老师身上的味道差不多。他继续说。
初中时候他就开始写小说，还暗恋了他的音乐老师。
他说那老师气质很优雅，身上通常也有一种非常好闻的味道。
那是法国香奈尔香水。我插嘴。
一种隐隐约约的勿忘我的气息。
她喜欢弹钢琴给我听。记得有一次老师弹奏了一首很好听的曲子，我当时听得如痴如醉。
我不再看纸条，抬起头盯视着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从我的眼睛落在我的唇上。
你的唇很厚，很性感。他用手指比划着。
说你的早恋故事。我督促他。
老师告诉我，那首曲子叫《月光曲》，是贝多芬的。
于是他继续回忆，眼睛里逐渐升腾起一种迷雾，好深远好渺茫。
那时候，正好是冬天，阳光透过窗玻璃投射到老师婀娜的身上，很美很美……美得就像是月光下的音乐女神……
于是，我的思维在他的怀里跳开，奔到那音乐老师的面前，看她怎样的十指灵巧弹奏，怎样的脸庞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