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娘从没见过颜青这个样子，她看起来是真的没有耐心了。

她一咬牙，硬着头皮道：“真是一时糊涂，我只是想，只是想给公主表个忠心，希望她能出手救救我儿子。”

“赵楚卿？”

“诶，诶。”

“你？”颜青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她：“你跟公主有来往？”

“来往不敢当，就…给她办过点小差事。”

颜青忽然反应过来：“除了混进州令府，还有之前装模做样给谢辞送菜那次。”

“是，公主叫我去谢大人家里看看。”

“看看？没想到这个北宁公主癖好还挺特别的。药是她让你下的？”

“不不不，是我自作主张，与公主无关。”

“不，与她有关，因为她看不惯我，所以你才想通过给我下药的方式来取悦她，好让她救你儿子，是这个关系吧。”

“不是，真的不是。公主心悦谢大人，可谢大人一心只有你，我就想着，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应该能高兴的，这才脑袋一热往你的汤里加了点东西。公主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你等等。”颜青有些不可思议：“赵楚卿喜欢谢辞我知道，你说谢辞对我…是什么意思。”

“这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何必再多余问我。”

不可能，开什么玩笑，别人不知道她的情况，谢辞还能不知道么。

看来赵楚卿对自己和谢辞的关系误会很深啊，不过…就算是赵楚卿指使的也没什么关系，她的这点小伎俩根本不构成威胁。

“那个，姑娘，我儿现在怎么样。”钱大娘抽泣着：“一双手就这么没了，该多疼啊。”

颜青搭腔：“嗯，生砍的，看起来是挺疼的。”

“啊…那血止住了吗，这，血流多了也是会要命的啊，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我求求你了！”

“当然不能，想什么呢。”

“就让我偷偷看一眼，行吗，姑娘，我求你了。”

钱大娘泪水鼻涕满脸横流，哭的颜青心里烦躁不堪，不耐烦了啧了一声：“这次只不过是给你个教训，若是再犯…”

钱大娘赌咒：“若是再犯天打雷劈！”

“不用，到时候我亲自来收你。”

钱大娘试探：“那我是不是可以去看看澈儿了？”

“不能。”

钱大娘哭的更大声了，跪在地上哀求，头磕得砰砰响。

她哭喊的声音过大，连敲门声都没听见。

门被推开，府上一个厮役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唤了一声：“钱大娘。”

见钱大娘没反应，又壮着胆子大喊了一声：“钱大娘！”

“诶？”钱大娘循声回头。

厮役这才迈步进来，扶着她起来：“钱大娘没事吧，方才巡夜，听您在房里哭喊，可是做噩梦了？”

做噩梦？

钱大娘回头一看，哪还有颜青的身影，桌上的两只木盒也没有了，没有颜青腹中胎儿，也没有儿子被砍下来的双手。

“颜姑娘呢？”

“颜姑娘？这个时辰，颜姑娘休息了吧。”

难不成刚才真是在做梦？

“钱大娘，若是没事，小的就先退下了，您若是休息不好，就喝杯热茶缓缓神再睡。”

“好，好…”

厮役走后，钱大娘坐在桌旁试图冷静下来。

虽然只是个梦，但一想到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她还是止不住冒冷汗。

她拿起杯子，提壶倒茶。

杯子刚放到嘴边，手指忽然一颤，杯子落地，摔出清脆的声响。

她腾的一下从凳子上弹起来，接连后退几步摔到床上。

抓着被子，她蜷缩到角落里。

盯着桌上的蜡烛，视线一刻都不敢挪开。

桌上原本是没蜡烛的，桌上原本是没有蜡烛的呀！

刚才的一切，根本就不是梦！

…

次日一早，谢辞刚推开房门，就被门口蜷缩着的身影吓得困意全无。

钱大娘脸色铁青，眼眶乌黑，整个人呆滞无神，要不是谢辞开门时她转头看了一眼，还真是像个死人一样。

“钱大娘，您怎么在这儿，您哪里不舒服吗？”

谢辞搀她起来，她却匐身跪下，不肯起来。

“大人。”钱大娘声音嘶哑，竭力在发：“能求您开开恩，让我看看澈儿吗？”

“陈澈，怎么突然要看他，他尚未审案定罪，在此之前是不允许探视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偷偷看他一眼，绝不会说出去半句。我就想看看他，他怎么样了。行吗…”

谢辞知道，陈澈确实关了一些时日了，但他一直拖延着也是为了能尽力保住陈澈的一双手。

这件事严卓是盯着的，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纰漏，否则就不是一双手能解决的问题了。

谢辞安慰道：“钱大娘您先别急，在我府上没有私刑，吃穿也不会缺他的，他在牢里好好的，您不必过于挂心。”

“没有私刑…”钱大娘喃喃道。

“嗯，绝无私刑。但我若是现在让您见他，就是违背北宁律法，万一让人查出来，我官职不保是小，他怕就不止是丢一双手了。”

“我不见了，不见了，我不懂法，不知道会这么严重，那我不见了…”

“嗯，陈澈只要在这里一天，您大可以完全放心。”

“好…”

送钱大娘回房之后，谢辞去母亲房中探望。

除了旧疾，昨日因与颜青之间的不悦引起的不适已经都好了。

谢辞这才放下心，叫上陆晚舟一同出去办事。

谢母在床上辗转了一会，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不是犯贱，颜青昨天都对自己说出那样难听的话了，怎么还是一直在担心她的身子。

她起来躺下，躺下起来，就快要管不住自己下床给她熬汤了。

她刚穿好鞋起身，颜青正好敲门进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颜青是没什么话说。

谢母是不知说什么好。

“吃了么。”谢母抬手指了指颜青的肚子：“别饿着他。”

颜青差点脱口而出，如果真有所谓的孩子，那这个孩子早就让她昨天那碗汤打掉了，可看见她看着自己肚子那副喜欢的样子，竟然有点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