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欢跟在张大光后面进了张家的灶屋，将麻袋和张大光那袋一起放在墙角处，她拍了拍双手准备掀帘子出去的时候，张大光从后面叫住了她。

“有事吗？”田欢回头。

张大光先是上下打量她几眼，随后两眼一眯笑着开口道，“招娣啊，你今年也有十四了吧，现在初中毕业了，姐夫给你介绍个对象咋样？”

田欢看着他黝黑的笑脸觉得有点令人不适，淡淡回答：“不必了，我还要上高中呢，没时间搞对象。”她说着就要离开。

“上高中？”张大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在后面笑了两声，“不是吧招娣，咱们村就没几个女娃上过高中的，文化太高的女娃可找不到对象啊。”

田欢没理他，他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唉，我有个哥们儿想认识认识你，他家是开纺织厂的，家里有四个姐姐就他一个独苗，跟着他你就等着享福吧...”

独苗就享福了？不受气就不错了。

田欢只想赶紧离开，不愿意再听这人瞎逼逼，谁料张大光看田欢不搭腔直接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田欢大惊，迅速的甩开了他的手，“你干嘛！”

张大光也急了，他好声好气的想给她介绍自己哥们儿，她作为一个小辈连基本的礼数都没有，他妈说的对，上过学的女娃就是性子野。

“嘿你这女娃真是不识好歹，我告诉你我哥们儿可是......”

他还没说完，只听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狗叫声，有不少人进了张家的院子。

“张家姑奶奶，张家姑奶奶，你家宝子被人打了！你快去看看吧！”一个村妇朝院子里喊道。

张家众人闻声纷纷从屋里出来，张大光被转移了注意力，掀开帘子出去了，田欢终于得到解放。

张玉玲一听自己儿子被人打了，大惊失色的跑下台阶，“你说啥？我家宝子出啥事了？”

“就那个杀爹的小疯子，把你家儿子给打了，你赶紧去看看啊！”

杀爹的小疯子？坏了，不就是小庞村里那个宋家小子吗？那可真是个可怕的小疯子啊，她儿子可危险了啊。

张玉玲急急忙忙的叫人，“大光，快，跟姑一块去找你弟去，那小疯子连爹都能杀，你弟可别出啥事了！”

张家人跟着张玉玲出了院子，没有人记得田家姐妹还在这，空空的院子里只有大黑狼狗叫个不停。

田欢知道大姐怕狗，连忙过来拉田盼娣，“姐，咱们也去看看吧。”

刚才她一听到“杀爹的小疯子”，还能不知道说的是谁吗。

小庞村三年前发生的一桩命案，传遍了十里八乡，死的是一个姓宋的汉子，吞食农药中毒而死，可传言中毒死这宋家汉子的却是他刚刚十一岁的儿子。

人都是这么说，可没有直接证据，又是个小孩子，警方调查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刚才村里人口中的这位小疯子便是前世二话不说就借给田欢五万块钱的——宋川。

她想去看看，去看看这位前世对她慷慨解囊，给予她帮助的人。

田盼娣有些犹豫，但张家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她们在这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似乎只能跟着去了，于是田盼娣点点头，“好。”

田欢跟着张家几人来到村里的一处平地，小庞村游手好闲爱看热闹的村民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围成一个圈，窃窃私语的议论着，有眼尖的看见张家来人了，立即喊道：“张家姑奶奶来了！”

张玉玲哪有空管这些人，直接扒拉开围着的人群，“宝子，家宝！”

被几个男孩子围在中间的袁家宝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即站起来扑到张玉玲怀里，大哭着喊妈。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惹那个神经病做什么？”张大光点了一根烟训斥那几个和袁家宝玩的小男孩。

小男孩都是小庞村人，知道张家这个外甥是城里来的。袁家宝在他们面前吹牛，说自己爸爸是在县城当官的。

男孩子们瞬间来劲了，既然袁家宝他爸那么厉害，那袁家宝岂不是可以帮他们教训一下宋川那个小疯子？

小庞村的男孩子一起玩都喜欢拉帮结派，宋川既拽又冷，身上还背着杀父的传言，于是男孩子们便将宋川对立起来，时不时的便要找几个人围堵他一下或者往他家院子里扔石头，自诩是“惩奸除恶”。

既然袁家宝家里有人，那他总能去收拾小疯子了吧，男孩子们怂恿袁家宝去挑衅宋川，结果反倒被宋川给揍了。

“妈...哥...他把我牙给打掉了，呜呜呜...”袁家宝伸出手，手心里有一颗带血的牙。

“这小杀千刀的，绝对不能放过他，大光，上他家去！”张玉玲心疼坏了，怒火中烧的要杀过去。

此时，有忽然村民叫道：“小...小疯子！”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少年从巷子里走出来，他面容冷峻眼神冰冷，苍白的脸颊上带着一丝血迹，墨色的发丝沾着汗渍贴在额头上。

田欢脑子里嗡的一声。

宋川，时隔多年，她对他最后的印象只剩下黑色石碑上的黑白照片。

他如今的容貌比墓碑照片上更加青涩一些，可眼中却有如出一辙的冷戾。

少年的手里拿着一个捕鼠夹，看见张家来了人，他径直走向了袁家宝。

围观的村民都不由得后退，不知道这小疯子究竟想要干什么，可别突然发疯啊。

只见少年停了下来，直接将捕鼠夹扔到了袁家宝身上，吓得张玉玲尖叫着抱紧儿子，村民们也惊呼出声。

“下次再随便乱丢东西，就把你的牙全打碎。”

少年声音不大，语调平平，但却莫名的让众人胆寒，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张大光竟然忘记了他们来这的目的，直到人走了，才回过神，不想承认自己刚才竟然被一个十几岁的小疯子唬住了。

半晌，才对张玉玲道：“那个，我去趟村委会，就不信没人能治的了这疯子。”顿了顿，又看向袁家宝，“这小孩脑子有疯病，以后没事别招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