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的声音就如她的外表一般，清澈纯洁。

可这份纯洁却带着某种，极为刺耳的沙哑，如同指甲划过铜镜表面，在耳边挂下粉末状的涂层。

四周的粉绿色怨气缠绕着，更加浓厚了些。

“美。”

云亦娣回答完后，女鬼的嘴角浮现一缕诡异的笑容……

“可是。”

云亦娣轻声转折，女鬼的笑容收敛了些许，恬静地看着云亦娣，耳后荷花分为娇艳，缓缓摇晃。

她就这样注视着你。

注视着你。

云亦娣瞳孔涣散了一息，渐渐恢复正常。

......怎么会？

她从未被怨鬼的凝视影响过任何的情绪。

这也是情识恢复的结果吗。

女鬼脸上竟同样浮现出不解的神色。

眼前这只怨鬼开了灵智。

“你相貌素净淡雅，是美的。但打扮的稍显艳丽。”目光移至那朵荷花之上，云亦娣实话实说：“荷花不适合你......"

“怎么不适合？”女鬼恬静的面容隐隐浮现出怒气，平缓的嘴角开始向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么不合适？”

开了灵智的怨鬼并不会轻易主动伤人，往往是余怨未了，渡不了忘川，又入不了人世，徘徊于这黑白地带,日夜所受煎熬，惶惶度日。

渐渐迷失自我，怨气积年月累，最终演变成各种模样，形态。

虽然开了灵智的怨鬼一般不会主动伤人，但现在惹怒女鬼明显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要顺着她的意思吗？

无论是回答美，还是不美，女鬼始终都是淡淡的，带着笑意散发危险气息。

只有提到这身装扮时，她流露出了别样的情绪。

她很重视这身装扮。

荷花，粉绿色，竹屋内所有装饰都或多或少都与荷有关。

“你在看什么？”

云亦娣无视了女鬼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不动声色岔开话题，将目光锁定在其手中纸张上，神色自若像是在询问一件小事。

女鬼深深的看了云亦娣一眼，云亦娣没有移开目光。

最终女鬼没有深究方才的问题，转而捧起那张泛黄的草纸，指腹抚摸过潦草的字迹，轻笑：“我在等一个人回此处。”

“他来了，我方离去。”

云亦娣静静等待女鬼的后文。

透过枯黄的纸张，看向了不为人知的地方，指尖描摹着的字迹满是温柔与眷恋，云亦娣从一只怨鬼身上看出了明显的情与爱。

两气一念的执念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直白地展露出来。

她在等他。

眼看女鬼差不多回过神，云亦娣开口问道：”今夕何为？”

“昌平十三年。”

如今年号元兴，昌平十三年距离今日约莫五百四十年之久。

这说明她作为怨鬼，已经在此地，痴痴等待了五百四十年之久。

难怪怨气浓厚至此，甚至能让方圆百里之远的天气都受到影响。

就算是作为怨鬼，也是佼佼者。

云亦娣击杀年份最久的怨鬼目前是九百九十年之久，不过那次也是在法器和护甲加持的状态下。

老仙人给的符纸还躺在云亦娣怀中，她很少使用。

普通符纸发挥的威力有限，这老头儿给的表面平平无奇，但云亦娣试过。

威力完全不输于她用过的甲品符纸。

“你在等谁？”

女鬼期期艾艾地抬起眼眸，似有情丝万千难断：

“我的相公。”

“一个盖世无敌的大将军。”

女鬼抬起手中的纸片，想向着云亦娣的方向送去，唇瓣轻启：

“他会回来，只要我做完这些，他便能回来。”

“你看看？”

云亦娣隔着五尺的距离没有再靠近，更没有去碰那女鬼极其珍重的纸片。

女鬼没有实体，随意触碰自是无大碍，可她不一样。

那纸片看起来一触即碎的模样。

若是损坏了，女鬼发起疯来的模样，云亦娣都能脑补出来。

“重要的事，应当要亲口说出来。”

“才显得庄重。”

女鬼垂眸看着那片枯纸，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便讲给你听。”

“你一定能帮我的。”

纸片上的内容，女鬼显然已经铭记于心，因此她依然将纸片放在手心，嘴里念叨不停。

云亦娣抬眼望去，注意到那纸张上的字迹，很是潦草凌乱。

要么是赶时间，书写之人不上心，要么是书写之人，不通文墨。

“看看山，看看水。他很爱我，也总希望我出去看看更多的风景。”女鬼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神色。

“做一碗热粥，配着鲜甜萝卜，当做早饭。因为是妖，我并不用食用这些，可他总是担心。”女鬼脸上露出羞怯的神情，满是甜蜜。

往后的十余条，均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女鬼越说越喜悦，房间内的粉绿色怨气都稍稍淡泊了些。

直到第十五条开始，纸条的内容变得奇怪。

“待水滴击碎石块，我便会回来。”

“待火焰与水相融，我便会回来。”

“待你绽放出花朵，我便会回来。”

云亦娣听到这里，心稍稍沉了沉，很明显，看到这里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写信之人没想过要回来，也可能是回不来了。

“你的夫君，知晓你是妖怪。”

因为最后一条是——待你开出花朵。

女鬼头垂得更低了，最后轻轻“嗯”了一声，给出肯定的答复。

“但我夫君并未嫌弃过我，他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