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娘子的笑意僵在脸颊，手中的毛布往盆里一扔:“二丫、二丫。你简直是被迷的失了魂魄！”

看清来人后，许中闭了嘴，不吭声了。

“会试就在一年后，你好好给我温书！至于其他的……别都别想了！”

许中这次有了反应，猛然坐起身子，一时有些不稳地摇晃:“那二丫呢？”

“许中！”

许家娘子看着面前额上缠了纱布，却张口闭口都是“二丫”的，养了十五年有余的儿子捂住了胸口。

“我是你的娘，我生你、养……”

许中不肯退让，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但眼神不闪躲:“娘，二丫呢。”

捂着胸口，许家娘子气喘的紧:“卖了！行了吧。”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一时间只有双方的呼吸声，终是许娘子想开了口，柔声唤道:

“中儿，我这是……为了你好。”

许中的背松了，蓦的笑出声带着脊梁都颤动起来，莫名染上几分凉薄的喜味:“哈哈为了我好……”

“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是吗！娘！”

许家娘子被吼得怔愣:“中儿。”

“扼杀我所爱，泯灭我所意，将我关在这里，为了那个我素未谋面的父亲而温书，为了娘的愿望而活！”

许家娘子显然没想到许中反应会这么大，眉头越蹙越紧:“……你怎会知。”

“我怎么会知道？哈哈娘，我不聋更不瞎，包括这个村子、”

许中撑着身子一字一顿咬的极重:“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

“娘。”

“这一切的一切，就是您的所谓的，为我、好吗？”

语毕，许中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许家娘子跌坐在床上，双眼圆睁:“中儿，不许走中儿！……”

许中没停

“不许走！许中。”

许中继续向前，向着紧闭的房门，向着微透的光亮。

“许中，你走出了这个门，你会后悔的，为娘保证。”

抚上冰冷的房门，许中回头看了一眼，许家娘子仍坐在床上，双手撑在两侧，看不清脸色，身子微微佝偻着，却带着莫名的自信。

推门、合门，一气呵成。

许中看清光亮的来源，是院子角落里发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供奉小亭前，正回头看他。

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籍，脸色青一块紫一块，却看着许中痴痴的笑了。

许中几步上前拥住陈声瑶，几乎是要将小小的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你没事。”

“嗯。”

庆幸之余，许中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看向了那扇门。

场景几番变换，云亦娣捂住了额角，身形有些不稳，好在一只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

“姐姐，幻境开始松动了。”

“等等，再等等。”

视线恢复后，许中和陈声瑶，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跪在小亭面前，陈声瑶执笔在书籍上写着什么，最后两人相视一笑。

这也是两人倒数第二次见面了，再下次，不是生离却是死别。

时间流速变得飞快，陈声瑶被许家娘子囚禁了起来，一年飞快许中不出所料的中了举。

他暗中收集了许多证据，坐着轿子回了乡。

姜谌微微蹙眉:“许中为何不直接向上告发。”

云亦娣摇摇头:“他不知道多子村的位置，他娘和陈声瑶还在那里，而且……唉。”

“举人姥爷来啦！”

村长笑声隔着轿子传入其中，耳边锣鼓喧天，祝贺声一点点涌入人耳。

许中掀开帘子，目光从村长到村民一个个划过:“二丫在哪？”

“瞧你这孩子，大喜的日子，提二丫做什么。”村长打着哈哈，伸手想扶下许中。

许中将村长手打开，转而将一把文书宣纸举起，站在轿子上，面朝群众说道:

“贩卖儿童，逼良为娼，草菅人命，枉顾王法，一桩桩一件件我都会如实上报。”

“村长，告诉我二丫在哪，或许还能从轻处理，让你死的轻松一点。”

许中举着文书说完，在场的人却没有吭声，置若罔闻一般。

“哈哈哈”

“许中，你这是在胡说什么。”

村长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怪异的腔调:“许中啊，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村长劝你，好好想想。”

“交出二丫和我娘，若是我三日没有回县衙，那我的亲信便会将所有证据汇报给县令，届时。”

“便不会有这么多条件可以谈了。”

许中不肯退让，言辞凿凿，却也是做足了准备。

村长年迈的身子弯了下来，像是落败了一般，翁翁问道:“许中哇，当真，不再考虑考虑？要为了个女娃子，舍弃村长吗？”

“交出我娘、和二丫。”

“好吧好吧……”村长终于妥协，摆摆手将两人带上前来。

许家娘子在前，被一左一右押着，看起来憔悴了几分，看见许中后，张大了嘴巴还未开口就被捂住了嘴。

身后是个面容枯瘦的女子，四肢干瘪腹部却诡异的隆起，而看见那人眼睛的时候。

许中险然要跌下。

陈声瑶没有回话，讷讷地看着前方，神色空洞。

许中慌忙下轿，上前几步到了那女子跟前，想要触碰却又不敢，手在距离陈声瑶脸庞几寸之处来回:

许中闭了闭眼睛，最后还是握住了女子细的惊人，仿佛稍稍用力便会折掉一般的手腕:

“声瑶，哥哥带你——回家。”

许家娘子在一旁几乎快要按不住，泪水从她的眼眶夺出，她焦急地想说些什么，却被死死捂住了嘴。

陈声瑶摇摇头:“不走了，哥，不走了，我不叫声瑶，我是二、丫。”

“不是声瑶，是二丫……不走了不走了。”

许中不敢相信一般地看向她松开的手。

“什么走不走的……许中和二丫不顾名节廉耻，做出龌龊不齿之事！来人，拉开。”

村长一声令下，两人便被分开，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不敢置信。

许中呵斥:“放手，村长，你当真要两败俱伤吗？”

村长闻言直接笑了，四周的村民也笑了:“两败俱伤？那让……”

“县令大人，来评评理吧！”

许中呆住了:“什、么？”

从人群最后面走出个头戴乌纱帽的中年男人，面上带着笑，手里拿着许多纷飞的宣纸。

村长身后的村民抬出几个箱子，恭敬地送上前去，县令笑着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