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中抖了抖。

“把心思放在学业上，为娘还会饿着二丫不成。”

“好。”许中敛下眉睫，低声应道。

就这么又过了六年，只要许家娘子不在，二丫就会来窗口“哥哥哥哥”的唤着，风雨无阻，一日也不停歇。

一天夜里许家娘子外出，许中执卷朗诵着:“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

细微稚嫩的女声从窗外传来:“结发受长生。”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窗外眨巴眨巴，身后是皎洁的月光，面前的幽然烛火和许中稍愣的神色。

“哥哥，救我我是被拐来的。”

许中没有反应，目光没有多看陈二丫一眼，但内心早就有些不忍。

“我不是二丫，我姓陈名声瑶。”

“瑶瑟声沉闭绿窗的声瑶！”

字字清脆透亮，敲在少年的心上，许中眸色迷茫，像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只幼鸟。

也如窗外女孩一般脆弱着，向他求救。

像是情景重现一般，许家娘子踏入了房门，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一点点靠近。

陈声瑶却未注意，还露出璀璨的眼睛,眨巴眨巴着。

“娘，你来了！”许中突然出声，拿着手中的书卷迎上前去。

许家娘子有些不解，狐疑地看他好多眼。

“我有几分不解想请教娘亲……”许中垂着眉眼说的认真，身体微微侧过挡在许家娘子和窗口之间，很是真诚，不似作假。

许家娘子这才稍稍放心几分:“这里是……”

夜深，许家娘子终于离开，许中叹口气走到窗边，已经看不见女孩的影子，但窗口多了一处泥巴。

堆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这夜，许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日

许中依旧在温书，可目光时不时向窗外瞥去，不出所料没过多久一声:“哥哥。”便传来。

借着是女孩的发顶和眼睛一点点露出来:“许中哥哥。”

“我不是二丫，我是被拐来的，哥哥……”

陈声瑶说着相同的说辞，六年来都没有放弃，眼睛依然明亮，她始终怀揣着希望。

许中执卷的手隐隐发抖，可仍无法忽略女孩那双明媚的眼眸，在夜里熠熠生辉。

“许中哥哥，你与他们不一样。”

“你的眼睛很干净，救我，许中哥哥。”

沉默了六年的许中终于开口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

陈声瑶眼睛一点点变大，撑在窗台边上的手使劲，将自己整个脑袋露出:“我不属于这样，哥哥你也是！”

“还有娘！对。我们逃出去，去到外面的世界！那里很好，有很美很美的风景。”

许中低着头，深深呼出口气，严词纠正:

“这是我和娘的家乡，你切莫胡言。”

“村长也很好，待我待娘亲还有村中的人。”

“都是极好的。”

陈声瑶带着不解看着面前的许中，突然失语，嘴巴蠕动着:“我原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待许中终于抬头去看时，陈声瑶已经不见了，窗台空荡荡的，只有树叶打着旋儿飘过，说不出的寂寥。

许中有几分急切地起身，撑在窗口向下看，然后松了口气。

“有多美……”之后的几句喟叹被夜晚的凉风吹散，碾入微湿的空气中不见。

原以为陈声瑶认了命，安稳了小半月，可在一天夜里，陈声瑶小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房门口。

一闪而过

许中微微蹙眉，思量了几分还是起了身。

院子里陈声瑶站在与她一般高的栅栏面前，背对着许中，手上摸索着。

门外隐约瞧见村长带着几个村民逐渐靠近，可陈声瑶看不见，一心用石头磨着栅栏的木梢。

“二丫，回来。”许中低声开口，带着不容抵抗的意味，执卷的手使了几分劲。

二丫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却没有回头，手上动的更卖力了……

眼看几人就要拐进院子，许中有些慌了，上前几步略略使劲将二丫抓了回来，二丫不断挣扎，与此同时门被敲响了。

“叩叩。”

许中目光与不过在他胸膛的二丫对上了，这六年，原本白嫩的姑娘变得有些瘦黄，唯一没变的。

就是那双充满光芒的眼睛。

“叩叩叩。”

二丫明白了什么，停了挣扎，被许中放在门后乖乖藏着。

敲门的声音急促了几分，许中拿着书卷上前开了门。

村长看清来人后，藏起来前一秒的不快，笑了笑:“是小中啊，长高了不少，你娘呢？”

一边问着，村长一边往里面张望，看起来并无什么异常。

安静的院落，两只散步的鸡，打开的房门，里面是还亮着的烛火。

许中答:“家里盐吃完了，娘去换盐了。”

村长听后有些失望:“好吧，那我下次再来……对了，小中翻了年是不是快十五了？”

“是的，村长。”

村长笑了笑:“那便可以参加县试了！”拍了拍许中的肩膀“别有压力，考不考的上都无所谓的。”

许中没有多想，握着书卷拱拱手:“许中会努力的。”

“好好好。”

村长走后，躲在门后的陈声瑶一点点挪出来，咬着嘴唇仰头看着背对她的许中，清脆又明亮地道谢:

“谢谢许中哥哥！”

许中捎上了门，还略带上了一点门梢，如此若是再有人从外进来，便会有所动静。

陈声瑶坐在了房前的台阶上，大大咧咧的，也不嫌脏。许中皱着眉看了几眼，犹豫着没有落座。

谁料瘦黄的小丫头胆子格外大，伸手捏住了许中的衣角，拉着他坐下:

“现在许娘子不在，哥哥干嘛想这么多，想坐就坐好啦。”

在碰到地上冰凉之时，许中微微叹气，有些担心地向门口看了几眼。

小丫头还在絮絮叨叨，没有撒开许中的衣袖，反而双手拿着玩的起劲。:“我就知道许中哥哥与那些大坏蛋不一样！那些家伙很凶，不让我回家。”

许中一边听着，目光落在陈声瑶露出的胳膊，上面青紫遍布。

陈声瑶却仿佛没有注意到，还在自顾自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