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腹便便的店主此刻正打着算盘，胖乎乎的脸上带着气愤，嘀嘀咕咕:“好你个叶玄知……”

听到云亦娣的询问后，抬起头，入眼是一陌生女子，模样生的倒是好看。

店主收了算盘，仰起一个笑容，脸上的肌肉也将肥肉撑起来，活像个桃子，他面露和蔼摆摆头，带着歉意回道:

“姑娘，夫子们不住这里。”

可云亦娣记得那夫子的确是将姜谌带去了楼上，但眼前的店主，不像说得是假话，也没理由骗他。

无碍，她得去寻一寻，大不了……便一间一间寻。

云亦娣道了谢，转身要走，店主像是看出了想法，又开口提醒说:

“姑娘，这总共六层，前四层都给了这届学员住住，你要寻，便从第五层开始罢……”

云亦娣侧头，胖乎乎的店主此刻又重新拿起了算盘，短粗的手指在上面拨弄敲算着。

“多谢。”

店主一边点头一边抬起脑袋，眼睛在胖嘟嘟的脸上变成了一条弯弯的缝，他摆摆手示意云亦娣——

快去吧。

云亦娣到了第五层之后，弯曲指节，敲响了第一间的房门，等了半晌，没有回应。

她颇有耐心地再敲了一次，依然没有回应，这才移步去了下一间。

第二间、第三间……

一直到第四间时、门开了，借着光看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谁……啊……”

来人正是刚刚才和他们见面的主教夫子，头顶的鸡窝头更乱了几分，他的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浑身弥漫着怨气。

他方才刚与周公相会，正欲畅谈人生哲学……就被这敲门声，打断了。

“抱歉，我想请问。”

“我都说了，我都说了，啥事都不要找我！”

“啪嗒!”

门被关上了。

如若不是门的隔音很好，云亦娣应该还能听见这主教的呼噜声，如催命一般地在屋内响起。

……

云亦娣眼睛都没有动一下，挪向了下一间，第五层一共八间房，云亦娣一间一间地敲完了。

除了第四间，都没有回应，应该是无人居住，或者是正值下午，住的人不在这里。

她每敲一次，都会等待一会，再补敲一下，确定无人之后再去下一间，到了六层的倒数第二间。

就在云亦娣快要换最后一间房的时候。

门，在云亦娣面前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那中年女人，她此刻看起来有些乏累，目光落在云亦娣身上时，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你来做什么？”

“看姜谌。”

中年女人可能是累的，也可能是被无语住了，看得出来她是想喷云亦娣的，但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一个垫底的，又帮不上忙只会添乱。”

云亦娣在中年女人要关门的那一瞬，挡住了门，可她力气的确不大，门将她挡开，毫不犹豫地合上了。

中年女人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很小声，但云亦娣能听清。

“他需要休息，你别打扰！”

关了门，中年女人拐进了内室，看着如同精致木偶一般，没有表情，神色空洞的姜谌，叹了口气。

这人她好像是救回来了，

但好像又救出了问题……

她偶然得到的丹方，经过改进之后，吃了这么几届学生。

都没有出过这档子事。

给这孩子布了针，还喂了养康丸，人虽然醒了，手却还死死攥着，出了血又凝固也不松开，一直蜷缩在床角

对外界刺激没有任何回应。

中年女人走到床边，猛然发现，发现姜谌的目光好像变了，移向了门口的方向。

房外

云亦娣的手掌上浮现出一道血痕，她略略慌乱地用另一只手盖住了，闭上了眼睛，

没有离开，就这样站在外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滑落山头，残阳支撑最后的力气负隅顽抗。

云亦娣站的挺拔，还保持着捂手的姿势。

汗液混着血液，满是粘粘的触感，手上有隐隐发刺的感觉……

这是疼吗，很不好受。

屋内的中年女人坐在桌旁，看着屋外云亦娣的身影，像是在回忆往事……满是愁容，内心两种不同的情绪在碰撞。

她其实是没有理由，阻拦云亦娣看望姜谌的，可她又莫名气不过。

如今稍稍冷静下来，其实心里也明白，与云亦娣之间的碰撞，到底归根怪谁？

“吱呀——”

门开了。

一开门就是云亦娣不太好的脸色，她还站着之前的位置，分毫未动。

微微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倒还是之前的清冽，有几分难以听出的沙哑:

“我要见姜谌。”

中年女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让开了位置。

云亦娣走了进去，屋内打扫的很干净，布针的器具已经被中年女人收好，进入内室后，乍一看床上好像并无人，可仔细看……

会发现小小的，躲在角落里的姜谌。

半束的发冠微微凌乱，无力的耷拉着，潋滟的眸子中毫无色彩，空洞地与云亦娣目光撞上。

“他醒来之后就这个样子，你来了也没什么用处……”

姜谌空洞的眸子，撞向云亦娣的一瞬间，颤了颤，他的嘴巴蠕动了下，却没发出声响。

云亦娣单膝上了床，第一次主动向姜谌靠近，如瀑般的发色垂下，散在两人之间，带有的香气也弥漫开来。

姜谌空洞的眸子，浮现出细碎的光芒，膝盖上紧紧攥着的手也松了些许。

他看到了姐姐，是真的姐姐吗……还是又一场噩梦呢。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掌贴到了姜谌的脸上，感受着云亦娣的气息，耳边传来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姜谌……”脸上的触感安抚似的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没事了，姜谌。”

这一刻，对云亦娣来说不过几个时辰，对姜谌来说，却恍若隔世一般，他胸口开始恢复起伏，纤长的睫毛上下颤了颤。

“我说了，你帮不上什么忙的。”

话音刚落，那木偶一般的少年，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入云亦娣怀中，眼泪决堤，嘴里不停喃喃着:

“姐姐、姐姐……”

中年女人一时语塞。

姜谌不停地往云亦娣怀里钻，身躯剧烈颤抖，不停呜咽着，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找到了属于他的港湾。

云亦娣没有再像往常一般推开姜谌，身体僵了僵，而后用手轻轻拍着姜谌的背，满是安抚的意味。

哭了好一阵，姜谌渐渐冷静下来，但还是没有撒开手，埋在云亦娣怀里，神色平静下来后，满是冰冷和阴郁，汇聚成了稍微扭曲的模样。

姐姐，还能见到你真好。

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哦、他的姐姐，不可以再抛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