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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殇

作者:山中愚夫 | 分类:都市 | 字数:60.1万

第54节 知县拜年

书名:商之殇 作者:山中愚夫 字数:3652 更新时间:2025-01-30 01:30:30

《大山之子》——第二部 《商殇》

第54节 知县拜年

县衙师爷刘忠这一通的析说,虽是很有些惊世骇俗,但事实就在那摆着的,没有一句的虚妄,但是刘知县虽是口里不说,心里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大乱之世,恐怕就真在身边儿了哩。

现在这个县堂之职,辞是断断辞不得的,只得硬着头皮,把这县太爷的位置坐下去。

刘知县恍过神来: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个“有所为”哩,自然就是上传下达,朝廷颁布的政令,自然是要做的,这是个态度问题,怎样去做,这是个方法问题,做得好做差,这是个能力问题。总之,对上官交派的事儿,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噻。

当然,课税缴赋的事儿,马虎不得,毕竟除了上交官库,总有些节余:官库的数额是定的了,少它不得,能落到自家包包里的,却与收缴的数额紧紧地关联着。

除了应付上官的差派,地方治务也是要搞的。这些个县务么,嘿嘿,商绅们不是要治么?那好,你们办去,任得咱家学了“垂拱而治”的那一套,乐得“有所不为”。

最最实在的,是这一众的商绅名望,咱个七品的芝麻官儿,是断断得罪不起的。便如于家王家蒋家,随便撬坨粑粑,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仅得罪不起,也得罪不得。比如兴办痒学,需得银子噻;比如修桥补路,需得人工噻;比如征税课赋,需得支持噻。若是这些个商绅名望们不高兴了,犟着个颈项,瞪着双怒目,你奈我何?

所以么,这三河三大家,于王蒋,本官是务要一一亲访的。

第二天上午,知县大人刘裕谦,跟着个县府师爷刘忠,再后是两个衙役,抬着一箱的礼物,亲到于府拜年去。

沿了中街而行,县衙距于府虽只短短的两三百步,却见街边边上堆着许多的垃圾,菜叶剩饭,鸡毛鸭血,小山般的随处都是。数日的雨雪,一滩滩的污泥浊水,漫街而流,时有猫呀狗呀,把个爪爪探在垃圾堆里扒捞,然后叨着些骨头腐肉,晃着个脏脏臭臭的身子,街街巷巷地乱窜。

这满街满巷的垃圾,怪不得商绅们恼怒:祝永康这小舅子,做得实在太过了!

一双厚底的棉鞋早已浸透,裤腿上溅了许多的脏泥污垢,好不容易捱到于宅大门前,上得三级石阶,刘忠拍着排门。

“吱嘎……”一头花白的头颅从门缝里探出来,用手不停地在鼻子前扇动,“呃,好臭,好臭。”

刘知县认得,这是于家老门房。

刘忠上前拱拱手:“咱家老爷前来贵府,给于老舵爷拜年啦。还望老伯通报一声。”

门房眯着眼睛,瞅了半天,方才无精打采地应道:“哦,我说谁呢,原来是知县老爷嗦。拜年嗦,倒是稀奇得紧哈。”

刘知县:“于老舵爷在否?还请通禀才好。”

“哦,我家老爷么,不在,不在……”老门房一边应答,一边就要关门。

刘知县:“嘿,新年八节的,怎就不在呢?”

门房:“新年八节,走亲戚噻。蒋先生家,嗯,蒋先生家。”

刘知县拱拱手:“本官这厢有礼,谢过老伯了。于老舵爷既是到蒋先生家去了,咱便寻去蒋先生家。反正,这蒋老先生,本官也是必拜的。”

二人在前,两个衙役抬着箱子,蹚着一地的污泥浊水,行到东街望山书院。

于府众人果然都在蒋家。春节沐休,没了学生上课,便把塾屋的学生课桌都叠在旁边,空出中间,烧着一个旺旺的火炉,众人拥着于老爷子和蒋先生,团团而坐,好不热闹。

咱三河这地儿,凡过年过节,亲戚之间都要相互走动的。

刘知县抢在刘忠之前,作揖打拱,贺岁贺喜,反正都是些新年问候祝福的吉祥话儿。

众人忙忙地回礼,也都是些新年问候祝福的吉祥话儿,然后把刘知县和刘师爷让在炉边。

蒋先生:“不知刘知县到访,何以教我呀?”

刘知县:“哈,拜年噻。蒋先生难道不欢迎本官么?”

蒋先生:“知县大人莅临寒舍,蒋某荣幸之至。这拜年一说,倒是蒋某失了礼,怎敢劳驾知县大人哟。”

“啊呀啊呀,先生这话说的。蒋先生历代的诗书之家,更孚一城的名望。本官拜个年,难道不该么?”刘知县朝两个衙役招招手,“拿上来,拿上来。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先生不弃。”

咱中国人历代讲究个伸手不打笑面人。虽然于这刘知县的作为颇多不满,但也不好驳了知县的面子。

两个衙役放下箱子,转身出门,自回衙门去了。

蒋先生:“呃,自我记得,知县大人少有进得老夫之居的,今日竟拜起年来了。老夫忐忑哩,今日上门,可有何说?”

刘知县:“哎呀呀,先生这话,教本官好生的惭愧,只因平日公务繁杂,没了空闲拜访,还望先生见谅才是。”

于老爷子:“老刘呀,咱们也不是初交的朋友了,有甚事儿,直言便是,没必要弄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

刘知县:“实说,本官此次首登于府宝宅,不遇于老爷子,再登蒋先生贵宅,真真地为两位太爷贺年的。”

刘忠:“我家老爷此话不假。给于老爷子和蒋先生拜过年,再有王老太爷那里,也是要拜的。”

于老爷子和蒋先生打拱作揖:“难得刘知县看承,小民谢过了!”

刘知县:“再有哩,便是城中垃圾的事儿,须与三位太爷议议。”

蒋先生:“垃圾么,嗬嗬,自有知县大人处置,何用吾等小心劳心?”

刘知县:“唉唉,本官误识了人,用了个街痞般的祝永康,犯下许多的罪事儿,不怪阖城名望生气,便是本官,也愧得慌哩。”

于老爷子:“某见刘知县这一身的污泥浊水,想是步行而来的吧。这满城街街巷巷的垃圾,知县大人想是见过了的。”

刘知县不住地点头:“见过了,见过了。唉,不像话,确实不像话。”

刘忠:“正因如此,我家老爷登门求教,欲要谋个法子,把这垃圾的事儿解决了才好。”

于老爷子:“嗯,这垃圾……这样吧,不若把王太爷叫来,咱哥们议议,或许就能议出个章程。知县大人,可否?”

刘知县:“但凭于老舵爷作主,下官无有不从。”

田大刀:“王太爷么,我喊去。”

于老爷子:“大刀大炮么,我看就算了。这跑腿的事儿,小刀小炮总是做得来的噻。”

蒋先生:“是也,是也。这些个娃娃,迟早都要担起事儿来的。呃,咱小孙孙呢?可是又躲到万山书阁楼上了?介民,看看去,着他下来,议事儿哩。”

小刀小炮刚要出门,于老爷子喊道:“你俩小子顺道儿,招呼安忠良安团副,嗯,就说,有事相商,请他速来。”

王太爷和安忠良隔着都不远,听得是于老爷子和蒋先生相招,随了小刀小炮,飞叉叉地赶来蒋宅,众人也才喝过几口茶汤,说过几话恭贺新年的吉祥话。

刘知县清清嗓子:“咳咳……今日借了蒋先生的贵地儿,本官欲与众位议个事儿。之前哩,本官且宣布两个事项。其一,县团练的祝永康,犯下许多的罪恶,有负本官厚户,已被本官下令拿了,押在县衙监牢之中,其空闲出来的团总之职哩,便由副团总安忠良升任。三位太爷,下官这般处置,妥否?”

于老爷子:“这么多年了,于这县衙之事,吾等可曾有过指手画脚?便是征税课赋,派捐献款,但凡站得住理儿的,吾等可曾有过抗拒?至于修桥补路,救贫济困的善举,吾等可曾落过人后?”

刘知县:“那是那是。下官感佩不尽的哩。”

安忠良先是向刘知县道过谢,再行了个团揖之礼,算是对众人贺喜的回应,那眼光,却始终盯在于老舵爷的脸上。

于老爷子:“至于安忠良这娃,是老夫眼看着长大的,便是这名儿,忠诚面良善,也是老夫所取。”

刘知县:“那是,那是,忠诚而良善,才堪大用。只怪老夫误用了个祝永康,让安团总受了许多的委屈。”

袁其隆老爷子:“委屈么,自然是有一些的。刘知县心里的小九九,谁个都能猜得一些的。我的知县大人呀,山中有股子山匪,唤作‘红胡子’,上百的人枪,知县可是知的?”

刘知县:“红胡子,其名倒是如雷贯耳,却是未曾谋过面的。”

袁其隆:“这年头,哪地儿没个匪呀盗呀的?咱三河县哩,自古的民风剽悍,又居省府至藏地的交通要道,崇山峻岭之中藏个山匪强盗的,不足为奇。那红胡子部众过百,劫动行商,吓吓旅客,自是难免的事儿,可这红胡子,可曾入过城,闹过大事儿?”

刘知县:“这个,还真没有。”

袁其隆:“没有过吧?其中原因,大人可知?嘿嘿,若不是咱于家护卫队的二三十号人手镇着,单凭了那些个虾兵蟹将般的团勇,能让红胡子山匪忌惮?”

王太爷却是直来直去的训道:“老刘呀,不是老王我不给你面子,你看你办的那些个事儿,纳小妾,用小人,满心打着自家的小算盘,把县治政务当个儿戏般的,好教老夫失望啊,失望啊!”

刘知县红了脸:“嘿嘿,王太爷见教得是,本官知矣,本官知矣。”

蒋先生:“古语尚云,浪子回头金不换,知县大人既是知矣,咱也勿庸赘言了。第二事,且请知县说来。”

刘知县:“这第二事么,便是川东教会来函,说是过了正月十五,便会派出专使,来咱三河县续谈,嗯嗯,就是那个征地,建堂。这事儿哩,本官甚是棘手,还请三位太爷出来主持大局,勿要生出祸绪才好。”

于信达接了话题:“哈,终是来了哈。这事儿,拖是拖不了的,挡也不是法子。既然他要来谈,咱便陪了他谈。”

说起洋人洋教,众人都是慒的,两眼一摸黑,唯有于信达见识得多。表面上是三位太爷主持其事,背地里实则是于信达拿着主意。

蒋先生:“古语有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于老太爷:“就是,就是。在咱三河的一亩三分地儿上,他个洋人,难不成还反了天去?谈便谈,惧他个甚?”

于信达:“只不知法方的代表,可是何人?”

刘知县:“哦,公函上说了,仍是李路易主谈,蓝风生翻译。”

于信达嘴角弯起来:“嗬,李路易,这呆子,好耍!好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