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之殇
作者:山中愚夫 | 分类:都市 | 字数:6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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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县衙戏耍
《大山之子》——第二部 《商殇》
第36节 县衙戏耍
蒋介民与于雨兰的亲迎之日,择在腊月十六,算算,不足一月。
咱中华,自古的礼仪之邦。男婚女嫁,更重礼仪,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三书六礼,一丝儿乱不得的。
亲迎之“礼”,最是重要,也最是繁琐,于家和蒋家,都是三河县的名望,定要把这婚娶之事办得风光。
女方于家,主要是送亲的安排,嫁奁是早就筹备着的,欧阳师傅打造家具的家具,再由小何师傅上漆,放在码头边的仓房里晾晒着,已晾得透了,油光锃亮,萍儿大妈姣儿姑姑带着兰儿小姐姐看过了的,满意极了。
男子娶媳,女子出嫁,毕竟人生最大之事,总有三朋四友来贺噻。那些个亲友故交的,得着了邀请,总得上门来,随喜随喜,恭贺恭贺。
于信达对这事儿,自是上心得很,因为萍儿大妈早有交代:务必风风光光,务必热热闹闹。
既要风光,既要热闹,自然是来贺的客人越多越好。于家本就是场面上混的人,人情往来频繁得很,三朋四友一大堆儿,漏了哪个都不行。
这事儿,于家少爷可就拿大条了,因为陌生得很。亲友眷属这一块,都由萍儿大妈在主事;官人商贾的交际,都由袁老管家在办理,小孙孙是从不过问的。
找萍儿大妈问去。萍儿笑嘻嘻地看了儿子:“袁老爷子那里,都有礼单的。”
哎呀哎呀,怎就又犯糊涂了呢?三个姐姐出嫁,都是袁爷爷主办的,来贺之客姓甚名谁,贺礼若何,都有礼簿记着的,便是官场商场的人情往来,也都一人一单,没有一丝儿的错落。
小孙孙把自己关在了帐房,抱着厚厚的几大本礼簿,还个些零散的记录,一一地梳理,一一地比照,整三日,邀谁请谁,名单算是罗列出来了。
嗬,好家伙,足足的七八百户人家。小家伙总是多少有了些明白:咱老于家的根基,嘿嘿,着实厚重扎实。
这七八百人家,虽说都在应邀之列,但也分着些层次的。
第一等层次,自然是因着血缘姻缘的亲戚。
老爷爷于慈恩以上,数辈老祖,都是历代的单传。老爷爷生子于平江,生女于雪姝于雪姣。姣儿嫁在于府,老管家之子袁安兴,生子袁崇明;姝儿姑姑嫁给了雅州知府范文华的公子范重生,后来回了山东老家后,再没了往来,只听说姑父范重生战死在了新疆的大坂城,也不知是否还居山东的青州府,更不知家境如何。
于这事儿,且须老叔我说与各位看官知道,非是于老爷子不念亲情,乃是因为那时的人们,受了“三从四德”的教诲,打骨子里“女嫁从夫”的观念,把个出好嫁的女儿,都不当作自家之人的,再有哩,四川至山东,千山万水,连个山东青州府在那儿也不知的,更不用说交通实在不便得很,你教于老爷子如何去通知?如何去联络?
于家小孙孙却是另有想法的,毕竟上得成都的尊经书院,毕竟在张少管家那里看过许多的邸报抄报,知道青州的所在,打定主意,要趁了这机会,与那山东的姑姑联系上。
山东青州,远隔千山万水,派了专人去寻,自是不宜的,但姐夫哥张全有,可是成都将军府的大内总管,消息自是灵通,更有官府驿站的资源可资利用。
那时节,西洋虽是有了电报,却还未传入中国,信鸽是有的,但天上飞的鸟儿,终是不稳妥,偶或用用,但不常见,至于鸿雁传书,鱼传尺素,更是文人吃饱了饭没事儿做,编出来的小说,当不得真的。唯这“驿站”,却是自打秦氏始皇“书同文,车同轨”便有了的,天下的大州大府都通着官道,朝廷养着驿兵驿马,专以传递消息,真真的“交通天下”,虽是说不得“朝闻夕至”,但比起民间的交流沟通来,自是快捷许多,稳妥许多。
所以么,这第一封喜柬,便是小少爷专程上得成都,托了姐夫哥张全有,把兰儿小姐姐出嫁的消息,交给了官家驿站,投送“山东青州范府文华”,至于范家能否收到喜柬,能否来人贺喜,就说不得了。
于信达这辈,只有四个姐姐。二姐于雨云,嫁在眉州胡家,成都之行,顺道儿上得眉州知衙,就把喜柬儿送了。
大姐于雨梅,嫁在自贡盐户陆家,那就更好办了:于家诚义实商号在自贡设有分号,专管着采购自贡井盐的义务。把喜柬交与于家商船,再由自贡分号的胡管家亲自送到陆府,自是妥妥的。
因着亲缘关系的是第一等层次,必得一一请到。第二等层次的,便是官府人家、通商友好,以及地方名望,却也须得登门拜访,少不得礼节的。
小少爷率了小刀小炮还有崇明哥,亲往县衙拜会知县刘老爷。
“咹,于家少爷来拜?”刘知县从管家手里接过拜贴,“可是为了何事呀?”
管家:“吾见小娃娃手里捏着个红红的儿,又听得外有传,说是于家四小姐择期出嫁。依吾猜来,许是投送喜柬。”
“投送喜柬……”刘知县捋着一绺发黄的小须,心内沉吟,这于家,三河县城超级的存在,若是于慈恩那老家伙亲来,自是须得小心着侍候,这么个娃娃么,嗬嗬,一个小娃娃,毛都没长齐,总不能弱了气势,“嗯,那就,衙堂相见。”
候得好大一会儿,才见得管家出来,却把三个相随的哥哥拦了,只带了于信达一人,上到县衙的公堂。
公堂之上,排着两班衙役,手里的水火棍在地上一通的乱挫,“咚咚咚”,又见五十来岁的小老儿,身着知县的袍服,高高地上座,却是一点儿也不显着慌张:嘿嘿,于信达这娃娃,便是将军衙门的阵仗也是见得多了去了,知县老爷摆出的这副架式,吓吓别人还可以。
“啪!”刘知县把个醒木拍得山响,“呔,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跪?跪啥?”于信达心里默念,咱持着的私人拜会的贴儿,咋个在公堂相见了?又咋个要跪拜起来了?
刘县见小娃娃面现犹疑,再把醒木一拍:“呔!堂下何人?所为何事?还是跪了,快快回话?”
排站的衙役也顺了县堂的威势,把个水火棍在地上一阵地敲:“威——武……威——武……”
于信达更加的狐疑:这刘老儿,唱的哪一出戏?看向两边的衙役,却是都显着坏坏的嘲笑。
嗬,好你个刘老儿,显是见得自己不过一个娃娃,有心拿了自己开耍。嗬嗬,咱就陪你耍耍。
“扑通”,于信达跪倒在地,口里嚷叫起来,“别敲了,别敲了,你那棍棍儿,吓死我了!”
“嘿嘿,这么,还差不多。”刘知县正正嗓子,“堂下所跪之人,可是有冤?”
于信达把个小脑袋摇得拨浪鼓般地:“无冤,无冤……小民不但无冤,更是有喜呀,有喜!”
“噗哧…”刘知县一口老茶喷在案上,“有喜,嘿嘿,有喜。咱这公堂,嗯,堂堂的朝堂,专为有冤说冤,有苦诉苦,却从没听过啥有喜不有喜的。你这娃娃好生糊涂,可是戏耍于本官?”
“哎呀哎呀,刘知县呀,你这可是冤枉我了……呃,冤枉……冤枉……”这娃娃,口中喃喃着“冤枉”,一边从地上翻身便起,直往大门而去。
呃,这娃娃,咋就跑了呢?刘知县和堂上一众衙役都犯了傻,却听得堂外大鼓咚咚地响,再见这娃娃扑进堂来,口里嚷嚷得欢:“哎呀,小民冤啦……冤啦……”
刘知县丈二的金刚摸不头:“呃,你这娃娃,好耍。刚刚不是说有喜么?咋就喊起冤来了?”
于信达只管把个鼓敲得山响,眼见得县衙大门口涌进许多的人来,方才丢了鼓槌,慢慢踱进大堂,扑通,跪倒在地:“冤啦……小民冤啦……”
一众街邻先是听得鸣冤鼓声,目下又见于家小少爷跪在堂上,大呼“冤枉”,一个个的瞪大了眼球:哈,得着乐子了。
于信达:“青天大老爷,小民冤啦。咱家小姐姐出嫁,奉请刘知县往贺。没想遇上个糟老头儿,拿了棍棍儿要打我……”
刘知县急了眼:“呃呃呃,我说你个小娃娃,谁要打你了?咹,谁要打你了?”
“嘿,你个糟老头儿,咱是好心好意地请你喝喜酒,你却把个喜事儿整成冤事儿……你这糟老头儿,可是起得早了,忘了吃药?”
“咹,请我去喝喜酒?”这家伙,脑袋倒也转得快,眨巴眨巴小眼珠儿,“哎呀哎呀,显是老爷我搞错了……嗯嗯,搞错了……”
“搞错了?嘿嘿,那拜贴,咱亲手写的,可是有错?j到你手里,就变作讼状了?嘿嘿,搞错了?说得轻巧,捏根灯草……”
“嘿嘿,嘿嘿,”刘知县只得赔了笑,“贤侄呀,老刘我不过开个玩笑,嘿嘿,玩笑,玩笑……你那喜柬呢,拿来,拿来……”
本想设了这计,让这小娃儿出乖露丑,也好显显知县正堂的威风,没想到,反被这娃娃抓了痛脚,让一众的街坊都涌来衙门,见识得了自己的洋相。
于信达见好就收,双手递了喜柬。
刘知县接过喜柬,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脸上现着许多的疑惑,再把喜柬递了给管家。
管家早见东翁的神色,展开喜柬来,也是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犹疑了一会儿,道:“于家四小姐姐出嫁,自是大喜之事。我家老爷定当前往恭贺!”
刘知县再不敢托大,把于信达送出县衙大门,见得四个娃娃去了远了,方道:
“这娃娃,小不丁点儿的,着实小瞧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