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这三份文件的时间。”程成指着每一张纸的右下角儿说道。“这份儿食品添加剂的改良方案最早，是一年前出具的。祝敏娟签字之后，第二天，她就有了自己的升职报告。”程成用指甲盖儿划了划两份文件的出具时间，果然仅仅差了一天。“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件事上，祝敏娟是知情者，执行者和获益者。”

程成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张伟刚拒绝石多磊后，石多磊便向祝敏娟打出了感情牌。他或者英雄救美，或者假装老好人来帮助她摆脱张伟刚的纠缠，以此获取祝敏娟的好感和信任，再利用这一点，诱导她就范，并许诺她前程。你们看，”程成又指了指那份苏丹红采购订单的落款时间，“这份合同的签订时间算起来祝敏娟已经怀孕了。她怀孕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工作相关的东西了。”程成脑袋里浮现出祝敏娟办公桌上厚厚的灰尘。“不过这些已经足够了。”

“你的意思石多磊是利用祝敏娟？”张经理问道。

程成点点头，“所以……祝敏娟在危急关头，他却袖手旁观，原因有两个，第一，她已经失去她的价值了。第二，如果她死了，死无对证，就算以后事发，石多磊也可以把整个儿事情推到祝敏娟身上，一箭双雕。”

“我不同意，”肖安道，“你这个猜想有明显的漏洞，祝敏娟怎么没价值了？她还怀着石多磊的孩子呢！杨鸣翠儿说了，是个儿子，石多磊为什么不要这孩子？”

“你说的这点，我也没想通。”程成咧着嘴抓抓自己的头发卷儿，露出半截牙花子和一排小碎牙。“对了，薇薇安，那个轮胎厂家多半有问题，咱得去看看。”

“邦邦邦······”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是韩莹在门口探头探脑。

“开会呢？”，她笑嘻嘻地问道。

“莹莹，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这么乐呵？”肖安的眼光跟着韩莹进了屋。“看见你肖哥也不至于吧？”

韩莹白了肖安一眼，转头对程成笑道，“程哥，黄色粉末鉴定出来了，不过是檀香粉嘛！”

“檀香粉？”程成心里咯噔一下。

龚宝丁的案发现场怎么有檀香粉？那······高鑫的案发现场闻到的檀香味儿······

“莹莹今儿这口红真好！”张经理笑道，“这颜色真漂亮！比那些纯红色好看。”他竖起大拇指晃了晃。

精心描画的“恋爱少女系”妆容被夸，韩莹超有成就感，“那当然，这是我自己配的，用红色的口红做底，又图了一层橙色的唇釉。”

“怪不得呢！”张经理调侃道，“抹这么好看给谁看？我们可都结过婚了。”

哈哈哈哈······

韩莹脸颊涨得通红，她偷偷的瞄了一眼程成，却被肖安看在眼里。

“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程成着了魔似的冲出了办公室，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持。

“范进附身了这是？”肖安看着韩莹尴尬道，“整个儿就一我中了！我中了！”

这时，隔壁老王接了个电话。

“同志们，蹲守一组和蹲守二组都有了新的情况。”隔壁老王把手机塞进腰带扣上的手机壳里，对大家说道，“这样吧，张经理带着唐僧去支援蹲守一组，最近灿烂食品厂正在转移资产套现，他们刘总也把私人房产挂到了房产中介。按说厂里死了个职业经理人没必要关厂啊？这里面也许有事儿，必要时让工商审计的配合咱们一下。”

看张经理点点头表示认可，隔壁老王继续道，“我和薇薇安去看看杨鸣翠，这个女人这会儿正在崇文里菜市场鬼鬼祟祟地似乎在等人······”

崇文里菜市场正处在三个居民小区的夹心处。来买菜的和买完菜的人**叉穿梭在龟速前行的汽车之间，喧闹声夹杂着汽车尖锐的鸣笛声一刻也不曾停歇。

这个老菜市场还是解放初期盖的，当初规划设计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把现在的车流量给算进去。那阵儿哪敢想啊！吃饱了就是最大的胜利，什么车不车的。所以崇文里菜市场门前的马路十分狭窄，即便是这样，马路边儿上还满满当当的停靠着一溜车辆，仅余下一条半车道可以通行，可苦了来回路过的汽车，赶上错车，还得上马路牙子。问题是马路牙子上都是行人，人车抢道儿，那结果就是分分钟堵给你看。

杨鸣翠站在菜市场门口的背阴处朝着一个方向远眺，她身穿一件红底大花的短连衣裙，虽说有点儿土气，倒也能衬托出她皮肤的白皙。以往老是扎着的马尾如今也放下来，染成黄色的发尾跟新长出的黑色发根对比十分突兀，厚厚的披在肩上。描眉打鬓的，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隔壁老王和肖安混入人群，不敢离杨鸣翠太近。

这时，一个精壮的秃头男人提着一大兜东西走进了隔壁老王的视线，很显然他的目的地就是朝他招手的杨鸣翠。

“这不是灿烂食品厂的那个倒霉门卫吗？”肖安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前两次去灿烂食品厂的遭遇给他留下了恶劣的印象。“这俩人怎么凑到一块的？”

“这个人当过兵。”隔壁老王没理肖安的话茬儿，他的关注点在另一个方面，“你看他走路的那个姿势。”

肖安手搭凉棚朝男人望去，男人挺直的腰杆，迈得方正且几乎等距离的步伐，确实跟普通人不同。只不过他那张消瘦的鞋拔子脸，似乎更容易吸引别人的眼球：浓眉大眼再配上一个光头，俨然是一个现实版的光头强。

一辆蓝白交警大队的警车闪着警灯停在了路口，从车上下来三四个交警拿着相机争分夺秒的在对这条路上的违停车辆进行执法，俗称贴条儿。

杨鸣翠看着交警有些发呆，光头强似乎说了好些话才把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

两个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但交谈的气氛似乎是欢快而又热烈的，杨鸣翠笑的几乎连后槽牙都瞧见了。说到兴头儿上，光头强打开手里的塑料袋，低头在里面一阵乱摸，杨鸣翠也好奇的往里面儿瞧了瞧，她讪笑着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围。刚才在路口贴条的交警已经顺着道边儿一路贴了过来。

突然，杨鸣翠猛的将光头强推了个趔趄，扭身朝着交警的方向冲了过去，看样子已经是拼尽全力，“救命啊！杀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完全出乎肖安的意料，他禁不住“啊”了一声。

光头强最先反应过来，他甩开手里的塑料袋，将那瓶刚刚翻找出来的小可乐奋力地砸向杨鸣翠的后脑勺儿。

“嘭！”可乐应声而爆，迸发出一团黑红色的水雾，一下子把杨鸣翠的披肩卷发染了个精湿，可乐顺着头发，脖子涌上衣服，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

杨鸣翠后脑遭到重创，喊都没喊出声，一个重心不稳，便向前扑倒。

隔壁老王见光头强红了眼，心中暗叫不好，为了确保杨鸣翠的人身安全，他一个箭步就从人群里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光头强紧跟两步，率先来到杨鸣翠身后，一把薅住她的头发，腰间使劲儿，愣把这女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另一只手臂反转，顺势勒住了杨鸣翠的脖子。冲着突然出现的隔壁老王，条件反射地大喊，“退后！不然我勒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