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秦秋坐在云阁的入口处，看着云卷云舒发愣。

她呆呆地看着一个方向，思绪万千，渐渐地红了眼。

连俞裴走到身后，都不曾察觉。

“是想见，什么人了吗？”俞裴向来直接。

秦秋回过头来，笑了笑，假装无所谓地道：“我现在是个死人的身份，能见谁啊，见鬼还差不多。”

俞裴的眼中却爬上心疼：“若想见，便去见吧。”

秦秋垂下头，无奈苦笑：“不想。”

俞裴的声音轻轻的：“是不想见，还是不知道见了说什么？”

秦秋惊讶地抬起头来，轻咬着唇，不说话。

见她这副模样，俞裴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他伸出手，缓缓拉起秦秋：“见了，自然就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人，注定忘不了，也不必忘。”

秦秋紧紧回握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俞裴把秦秋变成吴壹端的模样，两人直奔无念山。

一到无念山，迎头便碰到了周夜心。

看样子，她似乎要下山。

周夜心虽然还记得俞裴，但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会出现在无念山。

她又瞥了一眼俞裴身边的男子，恩，不认识。

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感兴趣。

“俞宗主，有事？”她淡淡的问。

语气很不友好，似乎俞裴碍了她的什么事一样。

一只脚已经抬起，随时准备自顾自走掉。

“寻人。”

“姚井然。”

周夜心的脚步落下：“谁？姚井然？”

“可笑之极！”

“他是逍遥山弟子，你要寻他，该去逍遥山。”

“不过，他那个爹，是个畜生。”

“连累的他，想必，也没法在逍遥山待下去。”

“父债子偿，或许，早就被杀了说也不准。”

“总之，不管他是死是活，不管他在哪，都与无念山无关。”

“你们，速速下山！”

“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周夜心准备走人。

她不在乎，俞裴是怎么知道姚井然在无念山的。

她在乎的是，绝不能让任何一个修仙界的人，知道姚井然还活着的事实。

她用凤凰尾羽救下的人，只能属于她！

他的命，他的心，他的每一块血肉，都该属于她！

谁也动不得！

俞裴见她要走，正准备追上去。

幻形成吴壹端的秦秋，却拉住了他。

等人走远了，秦秋才道：“别追了，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告诉你井然的踪迹。”

“她喜欢井然，怎么可能会把他的消息告诉你这个修仙界的宗主。”

“周夜心是性情中人，若论固执和原则，这个女子，我们谁也比不上。”

“那该如何？”俞裴问。

说服别人，打探消息，他似乎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我早料到会如此，方才，已经在她身上下了追踪术。”

“走，我们远远跟着就行。”

“若是没猜错的话，她正要下山。”

“而且，要去见的人，就是井然！”

“你如何知道？”俞裴奇怪地问道。

秦秋顿了顿，然后道：

“她方才脚步匆匆，神色却又并不焦急，反而眼中眸光跳动。”

“显然，并不是急着去解决什么难事或者急事。”

“而是要去见，迫不及待想见到的人。”

“以前，她看井然，就是那样的眼神。”

“眼神赤裸裸的，好像有一团火，噼里啪啦的烧。”

俞裴微微点头，他相信秦秋的判断。

只是，还是忍不住道：“古人云，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果真不假。”

“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在说周夜心吗？怎么跑到古人身上去了？”

俞裴叹了口气：“你瞧别人的眼中有什么，瞧的那么透彻。”

“怎么就瞧不清，我的眼中有什么呢？”

“你不是最喜欢我的眼睛吗？怎么反而瞧不清了？”

“如此看来，这份喜欢，有水分。”

啊？？

秦秋看着俞裴，头皮发麻，脑子发昏，突然觉得她搬起一块石头，重重地砸了自己的脚！

哎！还是快跑吧！

“那个，周夜心走远啦！我们快跟上！”

说着，一溜烟跑了。

俞裴弯了弯嘴角，快步跟上。

两人一路远远跟着，跟了许久，竟还不见周夜心停下。

秦秋的心，悬起了又落下，落下了又悬起。

如此反复折腾，额上竟微微渗出汗来。

嗓子也紧的不像话。

一颗心时而砰砰直跳，时而又像被冻住了一般，硬邦邦的生出疼。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绪，连秦秋自己也说不清！

俞裴早就察觉到她的慌乱、忐忑和不知所措。

但是他并未言语，并未戳破。

他知道，有些情绪，她只能自己消化。

他帮不了他。

唯一能做的，便是拉住她，拿出帕子，替她轻轻擦拭额头的微汗。

“跑那么急做什么，你看，都流汗了。”

“你下了追踪术，她跑不了，不必着急。”

“歇一歇吧。”

“恩？你说什么？”紧悬着一颗心的秦秋，竟完全没有听到俞裴方才说的是什么。

俞裴看着秦秋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莫名酸涩。

他缓缓收起帕子，淡淡道：“没什么，走吧。”

“哦，好。”秦秋竟真的又自顾自往前走。

连俞裴并没有跟上，都没有发现。

俞裴站在原处，看着秦秋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然后与从前每一次她离开时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从前，她就是这样，总是转身离开。

离开他，走向别人。

放弃他，选择别人。

似乎，他从来不是她的第一选择。

似乎，总有人，比他更重要。

酸涩的情绪似夏日的暴雨一般，一下子翻涌而出！

没错，她要去见的人，是姚井然啊！

是那个与她惺惺相伴了几十年的姚井然啊！

是在她极度孤单的岁月里，给予她温暖的姚井然啊！

是曾与她有过婚约的姚井然啊！

是为了救他，她连本源都可以舍弃的姚井然啊！

姚井然这几个字，像一把巨大的石锤，猛烈地敲击着他的心。

秦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她的脚步没有丝毫要停下的痕迹。

俞裴想跟上，可那双腿，就是不听使唤。

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

整个心，似在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

他垂着眸，看着地上的落叶，陷入了极度的悲伤低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