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这样！？”凤凰呆住了。

程来归躺在锦瑟的怀里，嘴角不停地溢出鲜红的血，比那红烛还要刺眼。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明明把酒都换了！”

“怎么会这样！？”

锦瑟不停地擦拭着程来归嘴角的鲜血。

程来归缓缓抬起一只手，握住了锦瑟，制止了她擦血的动作。

“毒藏在酒壶的壶壁中，所以，你怎么换酒，都是没用的。”程来归虚弱地说。

“不过，你放心，这种毒，只对人类有用，对妖，没用。”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

“锦瑟....”程来归紧紧抓着锦瑟的手。

“因为，我爱你。”

“从你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

“你在城主府的每一天，你给我的每一个微笑，都是为了复仇。”

“你答应跟我成亲，也是因为，你早就发现了我跟他们偷偷联络。”

“你想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所以，才答应成亲的，对不对？”

“锦瑟，你总是骗我。”

“可我，可我....”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是真的，想给你一个家。”

“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是真的，想娶你。”

“可我，没想到，让你失去家人的人，居然就是我的父亲！”

“我知道，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

“谁也跨不过，血海深仇。”

“我不行，你也做不到。”

“可我还是那么自私的想，想拥有你。”

“哪怕只有一次。”

“我是不是，很可恶？”

“别说了，你别说了.......”锦瑟久久不肯落下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程来归吃力地抬起手，颤抖着，想帮锦瑟擦去脸上的泪水。

可是手伸到一半，却停下了。

因为，那眼泪根本擦不完，止不住。

“别哭.....”

“我的锦瑟，从不为任何人流泪。”

“即便是我，也不行。”

“锦瑟，我们之间的故事本是一本血书，一笔一画，都是用鲜血写成的。”

“这不是你的错。”

“你是最大的受害者。”

“这最后一笔，就用我的血来写吧。”

“不！”

“不！我不要你的血！”

“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

“你为什么就是不走！”

“我们本可以忘了彼此，再也不见！”

锦瑟哽咽大喊。

“因为，我做不到。”

“我忘不了你。”

“我舍不得你。”

一滴泪，从他发红的眼角，眷恋地缓缓滴下。

程来归陡地睁大了眼睛，握着锦瑟的那只手愈发的用力。

“锦瑟，听我说！”

“是皇族要杀你，是皇族！”

“皇族，他，他们不希望看到任何一族的实力太过强大。”

“不管是妖族，还是修仙派，他们。。他们都绝不允许。。”

“绝不允许旁人的实力，威胁到皇族的统治。”

“你们红莲花妖一族，在西州城，经商有道，声名大噪，引起了皇族的注意。”

“所以皇族才会在多年前，与我父亲他们勾结，灭了你外祖一族。”

“不仅如此，连修仙门派的动荡，跟他们，也脱不了关系。”

“此次，他们与我联络，以城主之位威胁我。”

“让我，杀了你，斩草除根。”

“还让我，在宴席的酒中下毒，也杀了，俞。。俞宗主。”

程来归费力地抬眼看了一眼俞裴。

俞裴的眸色一暗：“解药呢？把解药拿出来！”

他虽没喝酒，可凤凰却喝了不少。

程来归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俞宗主，你放心，毒，我自然没放。”

“你曾救过锦瑟，我。。我不会害你。”

“为了这城主之位，已经流了太多无辜的血。”

“我不会，再因为它，伤害无辜的人。”

“锦瑟，这个山谷已经不安全了。”

“你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噗嗤。。”一口鲜血，从程来归的口中喷涌而出！

“来归！来归！”

“你别死！”

“你不要死好不好！”

“我不要你死！”

“不要。。”

微微的笑容挂在程来归的嘴角：“锦瑟，你知道吗？”

“有了这一夜。”

“有了你为我而流的这些泪。”

“我...我死而无憾了。”

黑红的血停止了流动。

程来归的手无力的落下，似一记惊雷，将锦瑟劈的心神俱裂。

“不！”

“不要！”

“我不要你死！”

“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死！”

“你活过来好不好？”

“我会忘了仇恨，跟你好好的，我可以的....”

“我可以！”

锦瑟死死抱着程来归，绝望而又无助的声音，在房中久久回荡。

凤凰咬着唇，蹲下身来，轻轻地搂着锦瑟。

不知过了多久，锦瑟终于放下程来归，缓缓抬起头来，擦了擦眼角的泪。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茫然地递给俞裴。

“俞公子，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信，你拿走吧。”

“凤凰，你也走吧。”

“你们，都走吧。”

“锦瑟，我..我再陪陪你。”凤凰低低地说。

锦瑟缓缓摇头，然后笑了：“不用，有来归陪着我呢。”

“在西州城的四年，他每天都对我笑，都陪着我。”

“我本该，早就报仇的，可我，舍不得。”

“舍不得他的笑，舍不得他对我的好。”

“舍不得他的眼中，都是我的样子。”

“凤凰，你说，这么好的人，我怎么舍得离开呢？”

“从前，是他陪着我。”

“以后，就让我陪着他吧。”

“凤凰，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

“世上有情者众多，能相守者却寥寥。”

“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你却还有机会。”

“一定，一定不要辜负。。辜负。。”

殷红的血，从锦瑟的嘴角一滴一滴的落下。

“锦瑟！”

“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

凤凰大惊。

锦瑟却依旧微微笑着。

“凤凰，不用为我难过。”

“这尘世，我来过了。”

“爱恨情仇，我尝过了。”

“我。。我求你一件事。”

“锦瑟，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

“有什么事，你好起来，自己去办，好不好！？”

“快告诉我，解药在哪里，解药！”

锦瑟费力地吸了一口气。

“凤凰，把我，埋在，我母亲的旁边。”

“把程来归，送，送回西州城。”

“我的心，给了他。”

“可我的尸骨，只属于...只属于我的母亲。”

“她拼死生下了我。”

“我。。我对不起她。”

“对不起。。”

“别，你别说话了，锦瑟，我求你了。”

“这颗保心丸，你快点吃下去。”

“吃下去就没事了。”

“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好不好！”

凤凰将一颗药丸往锦瑟的嘴里塞，可是不管她怎么塞，锦瑟就是不张嘴。

紧闭的牙关，是她赴死的决心。

凤凰崩溃大哭：“你也知道你母亲拼死才生下了你！”

“你这么做，对得起她吗！”

“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见她！”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该去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

“你以为，你和程来归可以在九泉之下相逢吗！”

“我告诉你，不会！”

“你是妖，他是人，就算你们都死了，也永远见不着！”

“上天不会成全你们的！”

“连生命都不珍惜的人，有什么资格得到爱！”

“你。。”

凤凰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锦瑟的最后一缕气息，如黄昏的一缕暗光，在凤凰的怀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锦。。瑟。。”

保心丸掉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黑夜中，凤凰和俞裴站在一座不高不矮的新坟前。

久久无语。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山谷的时候，俞裴转身，朝着谷外走去。

“俞裴。”凤凰叫住了他。

俞裴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锦瑟愿为程来归而死，却偏偏就是不肯说喜欢他。”

“你说，如果锦瑟能早点和程来归说清楚。”

“他们，会不会，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俞裴回过头来，他看着凤凰，一字一句异常清晰：

“你知道锦瑟为什么连死了，都不肯和程来归埋在一起吗？”

“因为，阻挡他们在一起的，从来不是所谓的没有说清楚”

“而是仇恨！是事实存在的仇恨！”

“仇恨，是永远放不下的。”

“即便死了！”

凤凰的心被他冰冷的双眸和无情的言语，穿透了，血淋淋。

可俞裴还是不肯停下，他盯着凤凰继续冷冷地说道：

“还有，你知道程来归为什么选择赴死，而不是带着锦瑟远走高飞吗？”

“因为，他也无法忘记，他的家人因锦瑟而死。”

“他再爱锦瑟，也无法忘了这一点。”

“所以，死，是他这份爱唯一的归路。”

“也是他唯一，可以解脱的法子。”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失在山谷时，俞裴的身影也消失在远处。

凤凰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却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