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转过头，自嘲地笑了。

“阿秋，你现在说着婚事的样子，就像在说，明天要下山一趟，买几本话本子一样，平常，从容。”

“可，我们的婚事，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秦秋觉得，早就定好的事，哪里还会有激动和忐忑呢？

姚井然摇头：“不，这同婚事有没有定好，根本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与你成亲的人，是谁！”

“如果娶你的人，换成了.....”姚井然顿了顿：“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你还会如此的淡定和毫无期盼吗？”

秦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世上没有如果，同我定亲的人，是你！”

姚井然摇着头：“没错，同你定亲的人，是我。”

“但阿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真的成亲了，会怎么样？”

“我当然想过，我们成亲之后，会在逍遥山过着安稳平淡的日子，就像从前一样，这就是我想要的。”

“不，不会和从前一样。”

“我们成亲之后，我会牵你的手，会抱你，会吻你，会和你洞房花烛！”

“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些，你想过吗？”

微醺的男子，嘴上说着最亲密的话，眼中却是一片无力的自嘲。

秦秋微微张着嘴。

她没想到，姚井然会突然说这个。

姚井然苦笑：“阿秋，看你此刻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没想过。”

秦秋轻咬了唇：“我。。我以前是没想过，但，我都明白，成亲后，我会做到的。”

无力的红爬上他的眼眸：“我相信，你会做到的。但.....”

“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想我未来的夫人，每一次与我在一起，都是勉强！”

“我不希望，每一个黑夜，她睡在我的身边，都辗转难眠。”

“对不起，阿秋，我很贪心。”

“我想要的夫人，是满眼满心都是我，是情不自禁想要接近我，是全心全意只为我的人！”

“如果不是，我宁愿不要！”

“我受不了，她对自己的勉强和残忍！”

“我更受不了，她对我的敷衍和无视！”

“我曾经以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定也可以成为最合适的夫妇！”

“但是我忘了，人心和命运，从来都是无法预测和掌控的。”

“你我，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会遇到什么样的人。”

“也不知道，明天，我们的心，会为谁而动。”

“阿秋，在爹告诉我们之前，你从未想过，会和我成亲吧？”

“这个婚约来的如此突然，它捆紧了你，也束缚了我。”

姚井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秦秋，而是呆呆地看向远方。

“你，你。。想解除婚约？”秦秋的心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恩。”

“从此，你只是秦秋，而我，只是姚井然。”姚井然这才回头看她，神色黯然。

“是因为，那些传言吗？”秦秋还是问出了口，声音中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

姚井然不说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然后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秦秋点头。

“我从不盲目听信传言，但的确有他的原因。”

“你不信我？”秦秋问。

“阿秋，你知道吗，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自己。”

“从前，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从未怀疑过什么！”

“可，我亲眼目睹了，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要活生生地挖出回春珠！”

“阿秋，如果换成是你，你还能什么都不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告诉我，你能吗？！”

“你知不知道，我装的很痛苦，很无奈！”

“你知不知道，在那之后的每一次，你们在一起降妖也好，查真相也罢，不管做什么，只要你们在一起，我就......”

“我千万遍的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你们只是在一起做事情而已！”

“我告诉自己，你们的身份注定你们绝无可能！”

“我告诉自己你绝不是那样的人！”

“但，都没用！”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的心长在我的身体里，却不受我控制了！”

姚井然痛苦的声音，散落在各个角落。

像一颗颗尖锐的石块，拼命地在秦秋的身上挖啊挖，挖出她的血肉，挖出她心！

那日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过那件事，就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

可终究，只是苍白的粗布下，掩盖的一块狰狞无比的伤疤。

如今，粗布被揭开。

他们都不得不直视血淋淋的伤疤，再也无法回避。

“他。。他是个很好的人，那日不管被挟持的人是谁，他都会救的。”

“呵，阿秋，你竟也学会了自欺欺人！我们真是，同病相怜。”

“我原本，也打算就这样骗自己，永远的骗下去！”

“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不提，你永远也不会提！你会如约嫁给我！”

“我们可以一起，一直装下去。”

“因为，你想要过安稳的日子，而我，就是你安稳日子中，保底的退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多好啊！”

“这就是你想要的平淡日子。”

“可阿秋，你知不知道，我亦是个骄傲的人！”

“我不要做你的退路！”

“我不要做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我不甘心！”

秦秋的心猛烈地打颤：“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退路。”

“自从姚伯伯告知了婚约一事开始，我就把你当做唯一的选择。”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嫁给别人。”

姚井然凄然一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我太了解你了阿秋。”

“你勇敢又懦弱，只是，你把勇敢给了别人，懦弱留给了自己！”

“你善良又残忍，只是，你把善良给了别人，残忍留给了自己！”

“可，阿秋，你可以对自己残忍，但我却不想这样对自己！”

“来世间一趟不容易，我不想让自己变成将就！”

“我想对自己好一点。”

“我要当唯一！”

“我要当在她心中，与众不同、不可替代的人！”

“你懂吗？阿秋！”

也许，他醉了，也许，他根本没醉。

这一夜，他感觉自己的心被挖去了一大块，空空的，冷飕飕的。

可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释然。

秦秋看着姚井然，却似有无数的东西压住了她的嗓子，堵住了她的嘴，她觉得，连呼吸都不能了。

姚井然的话，像一把利剑，正中她的要害，无情地挑开了她所有的面纱，露出了她的残忍和无奈。

酸涩通红的眼睛，终是忍不住，落下了一串串泪珠。

姚井然缓缓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轻笑了：“终于，也让你，为我哭了一回，我不亏了。”

“阿秋，我们解除婚约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