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依旧是鸟语花香。

程来归每日都在清脆的鸟鸣中醒来，他想，这里，真好啊！

记忆回到了锦瑟决心要赶走他的那一日。

“嗖”的一声，锦瑟毫不犹豫的将他的包裹扔出了谷。

谷中大概是被她设了结界，包裹在结界中泛起一丝涟漪，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和这个包裹一样，被人扔出去。”锦瑟冷冷地看着他。

“没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好，那我走！”

“不过，我会在这谷外建一个竹屋，从此，不回西州城了。”

“我每天就守在竹屋里，抬眼就能看见你的山谷，我不信，你一辈子不出谷。”

“你无赖！”

“不能这么说，山谷是你的，山谷外面又不是你的！”

“我只是在你隔壁造一间屋子而已，怎么就是无赖了？”

“好，随你！”

“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别回西州城，一辈子当个无所事事的城主。”

程来归的眼眸微动，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

“一年！就一年！让我在谷中，再待一年。”

“一年之后，我回西州城，永远，都不会再来找你。”

“你们妖，可以活很多年吧，几百年？几千年？”

“我不过，就想在这谷中待一年而已。”

“也许，以后你回忆起来，这一年就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快到，你记都记不住！”

最终，锦瑟到底还是没将他扔出去，而是答应了那个所谓的一年之约。

她对自己说，是啊，不就是一年。

程来归说的对，他们妖的寿命很长，一年算什么？

用一年的时间换一个永远的清静。

划算。

程来归的伤恢复的很快，因为，他已经不敢再倒药了，锦瑟每次都是看着他喝完，才收走碗。

不过，虽然程来归成功地留了下来，但锦瑟每日都不同他说话。

他明明记得，她是个话特别多的女子，怎么就能做到，一句话都不说呢？

伤好了以后，程来归就很少待在房间里。

锦瑟在门前种花，他就帮着浇水。

锦瑟在后院种菜，他就帮着施肥。

锦瑟在溪边洗衣，他就坐在一边看着。

锦瑟要劈柴，他就夺过斧头，抢着干。

不过，尽管锦瑟从来不用法术去干这些活，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没什么事情做。

闲暇的时候，她最喜欢躺在古樟树的秋千上，轻轻地摇摆。

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胡乱地抚摸着她的脸。

起初，她眯着眼睛，仰头看着天。

慢慢地，就闭上眼睛，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虽然，程来归平日里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跟着锦瑟，但每当这个时候，他却不跟着了。

而是等她睡着了，才轻轻地走出来，呆呆地看着她睡着的样子。

觉察到她快醒的时候，便又走开了。

所以，锦瑟从来不知道，他一直在偷偷地看她睡觉。

对锦瑟来说，谷中的一件大事就是，收获莲藕！

她最喜欢莲藕了！

这日，锦瑟觉得，按照日子推算，泥下的莲藕应该已经差不多成熟了。

她将鞋袜甩到一边，高兴地下了池塘。

虽然天并不冷，但陡然下水，她还是冷的一激灵。

当她从泥巴里扒拉出第一根洁白的莲藕，正高兴地合不拢嘴时，一抬头，才发现，程来归正站在旁边看着她。

“原来，你不但喜欢莲花，也喜欢莲藕！”

怪不得，在西州城时，她要他在她的门前，放几只大缸，缸里种上莲花。

“我是红莲花妖。”锦瑟说。

这是自从答应让他留在谷中之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

程来归咧着嘴笑了：“这么说，他们是你的孩儿！”

这样的笑容，从前，锦瑟每天都能看到，因为，他就是那么一个恣意潇洒之人。

但此刻，看着这样的笑容，锦瑟的心中滚过酸涩和无奈。

她“恩”了一声，继续弯腰扒莲藕。

不一会，她瞥见一只藕白的脚，正试探着要下水。

那只脚，一会往下探了探，一会又突然缩了回去。

他是堂堂城主之子，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此刻，真真不知该如何下脚才好。

就这么看着这只脚来来回回试探了四五次，还是没敢下来，锦瑟突生了一个玩念。

她努了努小嘴，轻轻一吹。

“啊！”

只听见一声惊叫，程来归跌入了池塘。

再爬起来时，已经是满身满脸的泥巴了！

锦瑟不动声色地抬起头：“别撞坏了我的藕！”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奇怪，哪里来的一阵风，将我给推了下来！”程来归嘟囔着。

锦瑟尽全力憋住了没笑。

程来归到底是男子，力气比锦瑟要大，掌握了技巧之后，挖起来，比锦瑟还快。

不一会，两个人就扒了满满一箩筐的莲藕。

“锦瑟，你种这许多莲藕做什么？”

“炖汤。”

“啊？？它们，不是你的孩子嘛？”

“恩。”

“你要把你的孩子，炖汤喝？”

“恩。”

“你真残忍！”

锦瑟白了他一眼问：“莲藕骨头汤，要喝吗？”

“要！”程来归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看着手里一节一节的莲藕，突然觉得，它们真可怜。

“哎呀。。。”锦瑟低呼了一声。

程来归一看，原来是锦瑟拔藕太用力了，藕断了，她也摔了一跤。

锦瑟挣扎了几下，都没能自己站起来。

她是往后倒去的，想要站起来，必须双手使力撑起来才行。

可偏偏池塘中泥巴软烂，不能给她支撑力。

这一挣扎，也落了个满身满脸的泥巴。

程来归可憋不住，笑的张狂且欠揍。

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拉锦瑟，锦瑟没有拒绝，借着这股力起来了。

“锦瑟，你不是有法力吗？为什么不用法力做这些事情呢？”程来归问。

“原本，就够无趣的了，再用法力，岂不是要闲的生霉。”

“哦。。也是。你这山谷虽美，但确实，寂寥了些。”

“要不，我留在谷中陪你，再也不走了！”程来归微笑着说。

“啪”的一声！

锦瑟手中的藕断成了两截！

她看着程来归，定定道：“做莲藕骨头汤的莲藕已经有了，可是，骨头还没有。”

“用你的骨头，如何？”

“要不，我们还是别吃莲藕骨头汤了吧，呵呵呵。。”程来归讪讪笑着说。

锦瑟的脸上，却再也没有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