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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末山村

作者:半壕烟花 | 分类:都市 | 字数:31.2万

第十六章 杀猴仪式

书名:云末山村 作者:半壕烟花 字数:2852 更新时间:2024-10-10 15:43:04

小油锅沸腾了,没有了声响,卷起了一阵阵油烟在锅面上转。说句老实话,这种猴脑吃法,山里人也很少见过。

一屋子人激动地等待大开眼界,猴子茫然地看着大家,眼睛一眨一眨的,嘴里一声不吭。

候经理是脸上略带儒雅的人,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方方的嘴巴。他有一个爱好,喜欢辨别动物的雌雄,喜欢分门类别,甚至对植物也一样。

刚才他偷猴子的时候,由于匆忙,没有来得及细看,现在猴子关在餐笼里,就坐在他身旁,有了闲暇,旧瘾又犯了。但笼子太小,猴蜷曲在里面,屁股腹部都被毛遮住了,看不清。

他想拎起笼子从下面往上看,但众目睽睽,又不好意思,不过,他心里实在煎熬不住,便假借说掂量猴子身重,拎起笼子欣赏。

猴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红了屁股,周围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阵催尿的嘘嘘声,猴子跟小孩一样,憋劲小,一泼尿被嘘了出来,一条直线滋到候经理张开的嘴巴里,热乎乎咸淡淡,他居然若无其事津津有味地咕噜咕噜一口口喝下去。(这地方人大都认为猴尿是自然补品,不觉得骚气,就像我们把蜜蜂屎当蜂蜜一样)。大伙以为候经理在玩耍猴绝活,演绎长嘴茶壶倒热茶游戏,热烈鼓掌,捧腹大笑,有几个人下巴骨笑得脱落下来,后来互相帮助,才又安装了回去。

“母猴”候经理突然自言自语。

李部长心想:不是掂重量的吗?怎么说母猴?莫名其妙!这山区人秉性真是古怪。

“胡说!是公猴”张不歪不同意。

“你怎么知道的?”小玉红着脸问

“从猴脸上看出来的”

“脸怎么看得出?”

“母猴好看,公猴难看。”张不歪答道。

“母猴为什么好看呢?”

“母猴爱打扮。”

一大家人笑得肠子一节节往上抽,隐隐作痛。

一小伙伴又问张不歪:照你这么说,坐在你旁边的姑娘好看,也是母猴啰?

“嗯!你老婆也好看。”张不歪笑答

这个“嗯”字,是有意义的肯定词,还是无意义的语气词,不得而知,但大伙又爆发了一阵大笑是真的。

候经理看清了雌雄,知道这猴是母猴。属于黔贵猕猴,不是雪山猕猴,也不是阿尔卑斯山六耳猕猴。

他听到了张不歪说公猴,只是笑笑,没有否定他。因为今天张村长在场,又是他相亲的好日子,不好多说,只是开导似的说:雌雄是人为规定的,是雌也好,是雄也罢,只要心中约个数就好了。

张不歪听了候经理的话,不知所云,但看在他说话的诚恳态度,也就给面子似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忽然,他觉得候经理的姓很有点意思:候经理姓候,猴子也姓猴,一个是人字猴,一个犬字猴,听起来差不多,都是猴(hou 阳平)。于是他便郑重地问候经理:你是不是你妈跟猴子养的啊?

这话问得候经理吧嗒吧嗒着眼睛,一会儿看猴子,一会儿又看张不歪,不知道怎么回答。回答浅了吧,怕众人笑话没有水平,回答深了吧,又怕得罪了张村长,深浅为难,只好低头捂嘴假装咳嗽。

还是小玉聪明,小嘴一张一翕,一本正经地解围道:达尔文进化论《物种起源》不是早就说了?猴子是人类共同祖先,候经理是人,猴子自然是他的祖先。

山里人没有念过多少书,不知道《无(wu)种起源》是什么书,只是本来直觉候经理跟猴子有近亲关系,现在又听小玉引经据典地解释候经理确实是猴变的,于是觉得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他们扶着桌子笑,扶着板凳笑,扶着腰笑,互相搂着肩笑:原来候经理真是猴!

山里人见多识少,经验丰富但理论不强,所以好奇心强,万事只要露个端倪,不弄个水落石出,就不甘罢休。

一群小伙和一群妇女听说候经理是猴子变的,都上来围住了他。他们向他动手动脚,要扒掉候经理的裤子看个究竟,看看他屁股是不是跟猴子一样红?

要是人少,又是女性,候经理自然求之不得,现在大庭广众,得不到好处,还丢面子,赔钱的买卖,自然不愿意做。

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少妇性子急,闹得最凶,把他身上剥得一根布纱条子都没有,啊噢,错了,应该是只剩下一条类似比基尼的内裤。

今天是大喜事,大家闹得凶,张村长也不好说得过分,只是笑嘻嘻地苦口婆心劝说:今天是我儿不歪大喜的日子,大家吃喝尽兴就好,言行不能太过分,免得在人家女方面前丟人现眼,落下我村民风不正的坏名,以后你们的儿女还要迎娶出嫁!

几个跟张村长有一腿的娘们,一听他甜言蜜语的样子就恶心,趁他不备,一把薅住他白皮肚上黑毛就往下拽,痛得他呼天唤地,骂爹骂娘。等他反应过来,几个早就溜得不见踪影了,不知道到哪里树荫下泣不成声地笑去了。

小凤见了,虽然生气,但也没法,因为即使今天翻脸吵骂,明天还要一起搓麻将,一条,二筒,三万,白皮的干。

李部长总算领略了肥沟山村的民风。大家疯够了,些许安静。李部长说:开猴脑吧。不知道为什么李部长把吃猴脑说成开猴脑,大家觉得这说法新颖,都异口同声道:“开猴脑吧!”

小油锅还在沸腾,没有了声响,一阵阵油烟旋转在油面上。如果有人说话不注意,唾沫星子溅到锅里,会发出骇人听闻的嗤嗤噼啪的声响。

丁厨师学着李部长的口吻讲:大家好,开猴脑啦!我丁某人做菜从来都是三步曲,唯独就是这道菜“开猴脑”有四步曲:一、写疏文、慰文;二、剃光头(剃猴毛消毒,也便于准确找到头盖骨);三、一槌定音(将活猴的头骨击出洞)、四、浇油(淋上热油,用银勺挖掏脑髓食用)。

疏文是个什么东东?说多了大家不记得,简而言之,就是阴间的公告。猴子是人类祖先,没有猴子就没有我们。他们的基因跟我们相似度高达98%,可能只有1%毛基因和1%语言基因不同。

所以,猴应该跟我们一样,在阴阳间应该有户籍。现在我们要吃猴了,取消了它阳间户口,就应给它再阴间也挂个号,申请个新户口,尽我们做人的慈悲和道义。

慰文又是什么东东?一句话,就是安慰死者的话,让他们放下恩怨,放眼未来,勇敢面对生死。

丁厨师接着说:下面请主家奉上笔墨,我为此猴写上《疏文》《慰文》各一篇:

《疏文》

阴间司命部,户籍部:

今有羌村七组猕猴自愿奉献猴脑供李部长张村长及部下吃喝食用,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惊天地泣鬼神,感动苍生,特此授予烈士称号,望阴间司命部、户籍部受之,同意落户。

羌村管理祠

《慰文》

亲爱的猕猴:

世间万物,皆为虚妄。阴阳之变,时空之变,实乃灵幻。福禄寿财,爱恨情仇,觉之则存,不觉则亡,是固阴阳一界也。望君将来相逢,无怨无悔,笑泯恩仇,多言人善,肚容天下,海纳百川。

食客们

丁厨师书毕,要求每一个食客宣读,是的,只要吃猴脑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宣读,主要是告示大众及一切牛鬼蛇神,吃猴脑是猴自愿奉献的,与自己无关,并希望猕猴在另一个世界保佑他们吃食平安,富甲一方,快乐一生。虽然这样浪费一些时间,但据说这样可以积善行德,开脱罪孽。也不知道真假,反正丁厨师也是从师父哪里传承来的。

宣读一般从地位高或官职高或年长者开始,这次自然从李部长开始,然后是张村长,乔主任、任会计,木副厂长,候经理,小玉,最后是张不歪。

之前,大家都读得有口无心,敷衍了事,流于形式,一心用在准备吃猴脑上,只是到了张不歪,读得声泪俱下,甚至号啕大哭。连猴子也忍不住流下了同情的眼泪,睫毛湿湿的,有了重量,压得弯弯的。

不知道张不歪想起来什么?如此难过,扫了一屋子人吃猴脑的兴欲。欲知详情,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