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贤
作者:侯泉声 | 分类:都市 | 字数:37.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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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煮豆燃豆箕-5
尽管汪少惠最终走上打官司这条令他难堪的路,在韦达人意料之中,但是真正接到法院传票的时候,他还是大吃一惊。不愿来的还是来了,来就来吧,怕丢人没有用。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是否起诉由不得我,我积极应诉就行了。他对打赢官司还是有把握的,天下就一个理,秋尔是我韦达人一个人投资的,地球人都知道,难不成他汪少惠赖就赖成股东了?他拿起电话分别给弟弟达松和律师赵黎打了电话,让他俩下午到他办公室研究如何打这场官司«
下午,两点一到,达松就来到达人办公室,听说汪少惠为了要 500万而打官司,发了很多牢骚,赵律师到来后,他嘴里还不停地唠叨,直到达人让他把张成功找来他才住嘴。赵律师坐下后,仔细翻看了秋尔三个企业所有的原始资料,思考了一下,对韦达人说:“官司能否打赢与当年跟奇妙鸭业签的合同有很大关系,养殖合同签约人为什么叫许振方,而不是你韦达人?”
韦达人解释说,当初奇妙鸭业只对农民搞加工养殖联合体,自己不是农民,为了变通才让有农民身份的许振方代自己签了这份合同。赵律师问双方有没有书面约定,韦达人说没有,只有口头约定。赵律师说,许振方这个人十分关键,他必须到庭作证,否则,官司就有变数。听了赵律师的分析,韦达人立即让弟弟达松回鸭场找到许振方,请他务必作为证人出庭。担心弟弟一个人说话力度不够,他又让张成功带上秋尔野鸭作为礼品,以示酬谢。
那边,作为原告一方的汪少惠也在和包律师紧锣密鼓地研究案情,中间自然少不了宋肖。包律师听了宋、汪二人对案情的介绍,得出的判断基本上和赵黎律师差不多一许振方四年前究竟是代谁签的合同。汪少惠实事求是地告诉包律师,当时因为韦达人是城市户口,和奇妙鸭业签不了合同,让他找当地农民代韦达人签字,这个许振方和自己还是远房亲戚呢。
包律师一听许振方和他是亲戚,眼睛一亮,让汪少惠一定要找到姓许的,请他出庭作证时,就说奇妙鸭业的合同是代汪少惠和韦达人两个人签的。汪少惠很自信地说,这件事包在他身上,不会有问题。
包律师翻看韦达人和肉品公司签定的所有法律文书时,嘴角露出不经意的微笑。这个细节被宋肖捕捉到了,问他笑什么。包律师说:“韦达人主要资产和主攻目标是秋尔鸭业,可他的企业至今还挂靠在盛州肉品公司,就怕哪一天国家政策有变化,他说不清。”
宋肖说:“挂靠合同上不是说得很清楚,挂靠方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秋尔所有资产都归韦达人一个人的吗?怎么会说不清?”
包律师说:“挂靠合同这么说没错,可这边还有一份承包合同,又是挂靠又是承包,不伦不类。承包和挂靠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是承包,他韦达人就是为国企打工,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国有肉品公司的。你看,秋尔分公司营业执照上负责人是韦达人,出资人是国有盛州肉品有限公司。万一将来双方有矛盾闹起来了,扯皮的事就太多了,对韦达人未必有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肖把包律师的话牢牢记在心里。送走包律师之后,他对匆匆赶往鸭场找许振方的汪少惠说:“一定要收好四年前韦达人和肉品公司签的所有资料,没有我的话,谁都不要给。”汪少惠拍着胸口说:“宋总,你放心,我守得严实着呢。”
正在家颐养天年的韦父从小儿子达松那里听说,达玲少惠两口子起诉了达人,感到非常吃惊,他做梦也没想到在韦家会出现这种兄妹反目闹上法庭的丑事。一生中什么样的难题都遇到过,最终他都艰难地挺了过来,如今到老了,家庭中又遇到这么一个让他头疼不已的问题。老人家感到十分棘手,但他又是一个不轻易向困难低头的人。近期,他计划召开一个家庭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化解这个矛盾。
韦忠毛将家庭会选在中秋节前的一个星期天上午。他满心希望,节前的家庭会能缓和达玲夫妇与达人的矛盾,全家人不要过一个剑拔弩张的中秋节,哪怕维持表面上的和睦,一家人安安稳稳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也是好的。韦忠毛抱着一丝几乎难以实现却又非常美好的希望,主持召开了一次可以载入韦家史册的家庭会。共有八个人参加家庭会,两位老人加上三个孩子夫妻俩,孙子辈们都没有参加。
在家庭会召开前,韦父把达人叫到里间,问他:“你和爸说实话,这些年你究竟赚了多少钱,少惠说你赚了 1000万,有没有那么多?”韦达人不知如何回答父亲,顿了半天,诚恳地对父亲说:“爸爸,企业赚钱有多种算法,财务科有报表,车间、仓库有实物,老板的心里也有一本账,有有形资产账,还有无形资产账,也包括今天的账,未来的账,算法不一。目前,秋尔各方面情况都不错,发展势头很猛,如果资金充足,用好现有资源,运作得好,要不了几年,资产就能翻十倍二十倍,1000万变成一个亿。搞得不好,垮下来很快,1000万到最后连100万也不值。”他把春尔的两三百万元资产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的事例说给父亲听,韦忠毛做过经委主任,搞过企业,道理一听就懂。本来他想让达人拿出百八十万给少惠两口子,想法让他俩撤诉,一听达人这么说,老人家马上改变了主意。他不能在儿子急需用钱的时候让企业失血。在他的意识里,达人的企业不仅是他个人的,也是韦家和国家的。搞好了,是韦氏家族的荣光,更是对国家的贡献;搞砸了,是韦家的失败,也是国家的损失。
爷儿俩从里间走了出来,看人已到齐,老人便宣布开会。韦家的家庭会在表面风平浪静暗里波涛汹涌的气氛中开始了。老人简短的开场白过后,让女婿先谈。汪少惠扭捏着不肯开口,一看达玲要抢着替他说,怕她说不到点子上,反而坏了事,便开始了他的演说。将近半小时的功夫,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大谈特谈这几年在秋尔的功劳,越讲越委屈,讲到最后,汪少惠声泪俱下。“爸爸妈妈,我不是贪财,我是心里憋得慌。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我只要一个公道,只要你们承认我和达玲为秋尔发展立下汗马功劳就行,哪怕大哥大嫂一分钱不给,我都没意见。外人都说我汪少惠眼红大舅姥爷发财,想讹他钱,我受不了这种冤枉。今天如果你们不给我一个说法,这日子我也不过了。爸,你也不要叫我撤诉了,我死了,原告没有了,官司自然不用打了,韦家也不用丢人现眼了。用我的命换你们韦家名声,你们都满意了吧!呜呜,呜呜呜……”汪少惠说着说着,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韦达玲看丈夫如此伤心地恸哭,也跟着抹眼泪。韦母一看女婿哭得那么伤心,最心疼的女儿也在淌眼泪,眼睛一酸,也跟着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念叨着:你们不过了,我也不过了,让你这个老东西自己过!
韦忠毛听出李彩虹这话是冲自己说的,没理她。他心里非常清楚,汪少惠就抓住岳母宠爱达玲这一点,多次和达人无理取闹,全家人都心知肚明,只有她一人蒙在鼓里。汪少惠真会演戏,他哪来的那么多委屈?六年前他明明在家游手好闲,现在却变成他和宋肖两个人要承包肉品公司了。达玲这女婿真有表演天赋,干脆让他继续表演,他要真有苦水,全让他倒出来也好。“少惠,不要哭,慢慢说,把你的委屈全说出来,爸帮你主持公道。”韦父用慈祥的语调对女婿说。
“我刚才已经说了很多了,哥哥,你凭良心说,这些年,我在秋尔是怎么干的?秋尔有上千个工人,有谁像我汪少惠这样玩命干?有谁像我这样把秋尔当自家企业?在秋尔五年多时间里,我一直把自己当成股东,把秋尔当成自己的孩子,怎么分红就没有我了?就变成你韦达人一个人的了?我想不通,至死也想不通!“汪少惠越说越动情,说着说着,激动地站了起来。
“四年前,哥哥挂靠肉品公司是我们家少惠牵的头,”韦达玲插话说,“还有,秋尔搞野鸭加工,也是少惠出的主意。”
“对,三年前,我和宋总一起到你的办公室,让秋尔上马绿头野鸭,你忘了吗?你韦达人靠什么发家的盛州人都知道,没有野味礼品就没有秋尔的今天。做人不能不讲良心,忘恩负义的人没路可走!”汪少惠接过老婆的话,继续摆功,最后一句他本来想说“忘恩负义的人会断子绝孙的,看到老爷子一脸正气地端坐着,话到嘴边又改口了。
“你自己的企业?那你为什么要跳出来搞春尔野鸭?哪有自家人跟自家人竞争的?你跟姓宋的搞到一块,挖韦家企业的墙角,还有脸在这儿说!”达松忍不住插话说。
“你••••••»汪少惠被达松这番话堵住了,半天才憋出_句.我是被达人逼的“。
韦父眼见达松和少惠要吵起来,赶紧制止小儿子:“达松,你少说两句,听你哥说。达人,少惠说那么多了,也该你说了。”
“好的,我也说两句。”半天一句话没说的韦达人开口了。
话不多,句句都说在点子上。“爸爸,妈妈,我没有处理好兄妹关系,给二老添麻烦,儿子向你们赔罪。少惠达玲,你俩在秋尔期间,哥哥对你们有到而不到的地方,请你们原谅。你们这几年确实为秋尔发展吃了不少苦,哥感谢你们。在这里,我代表秋尔所有干部员工向你们表示真诚的谢意。”韦达人站起来,欠了欠身子,以示对妹妹两口子的致意。
坐下后,话锋马上就转了过来:“我们都知道,现代企业制度是以投资多少来确定回报的,打个比方,一个人花6000块钱买了一匹马,又花钱雇了一个人帮他喂养,后来这匹马能……”韦达人还没说完,韦达玲就跳起来说:“你就是把我们当牛当马,韦达人,孙奇荟,我不跟你俩说那么多,少惠坐15天牢的仇我都记着呢。你们不给500万分红,我不会饶过你们这对狗男女!”
平时言语很少的孙奇荟一听韦达玲骂人,也急了,站起来说:“你不要骂人,成军的胳膊不是你家少惠打断的?一天到晚就知道钱钱钱,都给你们,就怕也没那本事搞!”
“就你有本事搞?鸭坊是不是我搞的?几十个店,一年几十万不是姑奶奶我赚的?“达玲跳起来说。
“你们有本事,怎么把春尔搞垮了?”达松在旁边插嘴。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玻璃茶杯从汪少惠手中飞过来,一下砸在达松的脑门上,顿时鲜血直流。达松用手一摸,看到手上全是血,飞身窜上前去,一下扑倒在汪少惠身上,挥拳就打。旁边的韦达玲一看丈夫被弟弟掘在身下,拿起身边的烟灰缸使劲往弟弟身上砸。达松媳妇童琴平时脾气好,见达玲两口子打丈夫,也冲过去和达玲打了起来。韦母在旁边急得直跳,嘴里嚷嚷着:“别打了,另!J打了“。
达人赶紧过来拼命把压在汪少惠身上的达松拉了起来,爬起来的汪少惠抬手就是一拳。这拳太重,猛地打在达人脸上,猝不及防的达人一下摔倒在地。韦母见倒在地上的大儿子满嘴是血,心疼地抱着儿子。达松见哥哥被汪少惠打倒在地上,又将汪少惠扑倒,没想到却压在韦母身上。一家人打成了一锅粥。
韦父急了,拿起桌上那座用了几十年的闹钟猛地摔倒在地,“咣当、哗啦”,巨大的响声伴随着韦父一声“住手”的怒吼,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们从没有见过老爷子发过那么大火。“都坐下!“韦父命令道。达人扶起母亲,又把依旧虎视眈眈对着汪少惠的达松拉到一旁,按在凳子上。孙奇荟看到丈夫被汪少惠打得满嘴是血,气得指责坐在对面的婆婆:“都是你惹的!”韦母一听,感到十分委屈:“怎么怪上我了!”气愤的韦父缀上一句:“不是你是谁,好端端的家搅和得不成样子!“韦母见丈夫也冲自己来,气得说不出话来,躺在地上就打滚,头在地上乱撞,嘴里还说:“你们都冲我来,我不活了。”
达玲赶紧过来抱起韦母,一看母亲没声了,也吓坏了。达人达松兄弟俩弯下腰,怎么也叫不醒妈妈,兄妹三人全吓傻了。韦父大叫:“少惠,赶紧叫救护车。”汪少惠摸起手机拨通了 120。略懂医术的孙奇荟走过来,用力掐着婆婆的人中。不一会儿,老太太醒了,又开始大哭大闹,中间又昏过去一次,孙奇荟怎么掐也掐不醒了。直到从救护车上跳下来的医护人员把她抬上担架,这场家庭会才在一场韦家历史上罕见的打闹中结束。
所幸李彩虹并无大碍,经盛州第一人民医院诊断,仅是轻微脑梗,输点液,休息几天就好了。医生嘱咐,养病期间一定不能让老人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