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女士离开客厅后，时凌霄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仿佛身上的面具和铠甲随着林女士的离开一起消逝了。

时凌霄卸去一身力气。

原本挺直的上半身脱力地弯了下来，两个小臂置于双腿上，脑袋仿佛要垂到双膝之间去。

他从未如此不体面，如此不受控过。

在这点上，她与她倒是像得很。

——轻易打破他的人生计划，拨乱他的思绪。

事已至此，就算是错，那也错下去吧。

时凌霄烦躁地用双手挠乱了自己的头发，站起身前又粗略地整理好，这才离开客厅，上楼回房。

时凌霄的建议很快被贯彻落实。

时父总是很容易被自己大儿子的理论说服。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一个小孩要比他自己想到的事情更加全面细致。

所以现在他觉得自己岁数已经不小，大儿子能力又完全足够，总是想着更快一点把自己的权责交递给时凌霄。

但从那晚的饭桌上看，他大概还是给大儿子的压力太大了。

还是慢慢来吧。他又不是七老八十，还能替孩子们分担几年。

离开分公司，转去总部那天。

时凌云没有太多东西需要带走，于是先白霏霏一步去车库开车，等她一起走。

她倒是有许多需要整理的东西。

在这儿，白霏霏真的学到了不少东西，她都逐字逐句地记录在册。这些【真东西】，她是全部都要带走的。

还有一些杂物，零零碎碎的，整理起来不能像时凌云一般捡了两三样东西就走了那么利落。

“哟，怎么开始收拾东西了？大小姐被扫地出门了？”

忙碌间，身边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白霏霏记得她。

姓吴，和之前被扫地出门的【八卦阿姨】是远方亲戚。

在白霏霏空降来之前，是最有可能成为总经理助理的人。

当然，她也不仅仅是因为远方亲戚被开除、或者职位被截胡，而总是对白霏霏阴阳怪气。

当时这位吴小姐最有可能升职成总经理的助理，那必然也曾幻想过和时凌云日久生情、【霸道总裁爱上我】，最终嫁入豪门，走向人生巅峰。

因为白霏霏的到来，她的这份幻想最终破灭。

吴小姐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白霏霏的到来，事情的发展一定会是她想象的那样发展的。

是她，阻碍了这一切的发生。

“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吴小姐。我的离开并不能使你升职加薪，甚至你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人事说不定还要扣你的工资。”

白霏霏停下手里的活，对着对方微笑应答道。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最后不还是一无所有。还在当自己是大小姐吗？”

白霏霏听着她的话，并不认同。

她若真是投了个好胎，就不会到这儿就面临家破人亡的处境。

有些人仇富真的无差别攻击。

或许也不单单是仇富。

有些人过得太苦，就见不得别人幸福快乐，巴不得把所有人都拉下地狱才好。

“可我曾经是大小姐。”白霏霏看吴小姐破防的样子，更加挺直了腰板，“如今也过得并不差。而你呢，吴小姐，永远在工作中磋磨着罢了。”

“我呸。小时总被调回总公司了，你在这儿的用处没了，只能走人。我至少还有工作，你呢？大小姐上街乞讨吗？”

“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会发光的。你怎么就知道我是被辞退，而不是跳槽呢？”

白霏霏抱起工位上的整理箱，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吴小姐身侧，最后停在她身边，对着她的耳朵说到。

“顶峰相见了。吴小姐。”

“你……你……”

吴小姐颤抖着手，指着白霏霏潇洒离开的背影，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来到这儿仅仅是想来看看对方的笑话。

看看传说中的大小姐被碾入尘埃是该如何的狼狈。

结果倒好，笑话没看成，反被讽刺了一通，最后人都走了她都没能攻击回去。

只能生生咽下一肚子的气。

吴小姐在原地跺了跺脚，对着白霏霏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

什么顶峰相见。

她若是在乞讨大队里发现她的身影，一定过去把她讨饭的碗都砸了。

………………

“怎么这么慢？”

白霏霏坐到车里的时候，时凌云已经在地库疯了她很久。

“就这么点儿破烂，至于慢慢整理这么长时间？”

时凌云从后视镜看了眼放在后座的整理箱。又突然回想到上一次她行动如此不利索，还是受到了欺负。

“还是说，又有人找你麻烦了？”

“小时总真是神机妙算。”

白霏霏一边拍手，一边“夸赞”道。

她只有在讽刺打趣他的时候才会叫他【小时总】。他才不会认为白霏霏是真心的在夸赞他。

但【遇到麻烦】，八九不离十就是真的。

“就会在我这儿耍嘴皮子。怎么？又没回嘴？”

“那你这次猜错了。”

“哟哟哟。某人不是Peace and Love吗？现在也学会反驳了？”

“还‘呦～呦～呦～’，生怕我听不出来你在阴阳我是吧？”

白霏霏同时凌云的相处模式向来如此，永远不会【Peace】。

“我。堂堂大小姐。岂能被一介凡人搓扁揉圆？不丢我的脸，我都嫌丢林阿姨的脸。”

“你丢脸就丢脸，还丢我妈的脸什么意思。你哪里还是大·小·姐啊闻亭霏。你现在就是小爷我的助理，靠我发工资的。”

“哦，这样啊。”

白霏霏掏出显示刚刚录音结束的手机。

“那我把这份音频发给林阿姨听听。看看林阿姨听完你这些话，是什么感想，又会站在谁那边。”

随后，白霏霏又学着电影里的反派阴暗地笑了几声。

“卧槽！（｀Δ′）ゞ好你个闻亭霏！不讲武德！跟小爷玩儿阴的！”

“不是某人说。我哪里还是大小姐，过日子还是要某人发工资才能活的。”

“我原话不是这样的！别添油加醋！”

“哦？这样吗？那让林阿姨听听我到底有没有添油加醋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删掉！！删掉！！！别仗着我妈宠你就为所欲为！！！”

时凌云夺过手机，看着已经发送成功的音频，手忙脚乱一顿操作，把【撤回】点成了【删除】。

“嗷哟。坏了，小时总。给过你机会了。看来是上天非要林阿姨听一听你如何口出狂言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