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现在的席霏月来讲，那并不是一场美妙的回忆。

她叫了阿森过来，说：“把这些碎片处理干净。”

又想了想，阿森是一直陪在万景云身边的下人，怎么好干这种苦力活。

便换了决定。

“去外面叫两个下人来，把这些处理地一点碎片都看不出来才行。”

她说完，就坐在了万景云身边。阿森则领了命，去叫了人来。

“一点碎渣都别落下。”

下人来收拾，席霏月忍不住再次说道。

她环着万景云的身子，轻轻为他拍打后背，生怕他哭得岔了气。

她盯着下人们干活的那个样子，活像一位一丝不苟的监工。

“对不起。”

万景云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耳朵，痒痒的，过了一会儿又感觉像是要烧着了一般。

怎么能靠她这么近说话呢？

她说不定真的会为他放弃自己的原则的。

她说不定，他想要的一切都会给他。哪怕他想要的是她这个位子，她都会想方设法地合理地交给他。

可是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哭腔，又忍不住让她为他感到心疼。

席霏月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从收拾茶杯碎渣的下人身上转移到了万景云的身上。

“又道什么歉呢。嗯？”

“奴不该把茶杯打破的。”

“一个茶杯而已。”

“但只要在宫里的玩意都是陛下的。奴把陛下的茶杯打碎了。”

“茶杯，想要多少都会有的。你若是喜欢，朕让人多送些来给你砸着玩。”

席霏月不以为然，只是因为茶杯的话，又有什么可愧疚的。

在她记忆里，父亲若是有一点不开心，所有一切能砸的东西他都要砸的时候，女皇可是半句话不敢多说，任由他砸那些价值连城的收藏品的。

只是一个小小的茶杯，比不上父亲砸的一个花瓶的千分之一。

而且看这满桌的茶渍，想必也不是故意摔破的。

“只是，别把自己伤了就好。”

“陛下……”

万景云喃喃，又说道：“奴在刚刚也不该打断陛下和三王爷的谈话。”

“闲聊而已，云儿想说什么就说，不必在乎。”

“可终归不妥。三王爷一定生气了吧？”

“他生什么气？高兴还来不及吧？他还同朕夸赞你了。”

“夸，奴？”

“对啊，”席霏月见他好像也没有心情继续哭下去了，心情跟着也好了许多，“夸云儿天上绝有，地上绝无呢。”

“说朕可真是得了个宝贝。”

“真的？三王爷当真这样讲？”

“当真。朕有什么理由骗你？”

“三王爷真是个好人。”

万景云惺惺作态说孟岳好。

心里却在说席霏月当他三岁小孩在哄。

孟岳夸他“天上绝有，地上绝无”？那也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副加形容。

他怕是想说的，是他万景云会哄人真有一套。

儿时可以哄得他的父亲孟麟把从少爷变成孤儿的他领回宫里，如今又能哄得席霏月为他撑腰。

嫉妒而已，他不会同孟岳计较的。

“好了？不哭了？”

“云儿才没有哭，”万景云说完，又加了一句，“也没有发脾气。”

有了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席霏月今日依旧不在他宫里留宿，而是回了自己的寝殿。

万景云为此感觉疑惑得很。

为什么席霏月去其他殿里不是待一整天，就是待一晚上。

到他这里，她却是一刻也不想多留。

她对他还是怀疑的。他懂。

只是他不懂为何宫里的人都在传，说他虽然是腾龙国送来的人，但是最受席霏月的宠爱。

万景云是一点都没感觉出来。

最受宠的男人，别说等得陛下碰他，她甚至是累了，在他这里睡下也是不会的。

哪有后宫里最受宠的那位能得了如此待遇？

孟麟最喜欢他后宫里的那位兰妃娘娘。那可是日日去她房里，夜夜笙歌，一时一刻都不想分开。

哪是像他这样的处境呢。

今晚虽然席霏月一如往常地离开了，但是还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孟岳。

万景云皱了皱眉头，没有对他行礼，甚至没有站起来，只是安安稳稳地在桌旁坐着。

“看来你过得还不错？父皇送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这和三王爷无关吧？”

“你这礼都不行了，本王还不能问一问了？”

孟岳不用有人来招呼他，自己走到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王爷当然可以想问什么问什么。”

“呵。”

孟岳冷笑一声，手里喝完茶水的茶杯重重地搁到了桌上。

那沉闷的声音，是拳头落到桌子上的声音。

其中还掺杂了一阵杯子和桌面碰撞的清脆声。

“你还真当在离月国是个人物了？被孟麟送来这边这么久，不还是半个位分都没升，到现在还是个男宠？”

万景云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孟岳说的没错，但正因为没错，那些话才像是一支箭插中了他的心脏。

一阵阵的钝痛。

“就算你现在讨女帝欢心又如何？帝王多无情，她宫里那么多男人，对你的喜爱又能撑得了几天呢？”

“本王可是听说，陛下曾经极宠一位侍郎，如今虽是没入冷宫，但也是差了个八九不离十了。你的下场会比他好吗？”

孟岳像是生怕自己的话说不进万景云的耳朵一般，他站起身，双臂撑着桌子，向他靠近，并压低了声音。

“从前你得老头子看中，最后被作为男宠送来这个地方。如今女帝喜欢你，最后你得到的，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万景云一直死死的盯着孟岳的眼睛，不挪开半分。

但孟岳能看出来他在压抑。

他想要反驳他但又句句属实。

要他反驳，还真是在为难他了。

孟岳想对了，但又没想对。

万景云此时也不过是觉得，他是在因为自己知道孟麟的所有计划而不能对三王爷说，而憋闷。

没有一个人觉得，万景云是因为孟岳暗示他只是席霏月的一个玩物而升起暴虐的情绪。

甚至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