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杨海鲸用尽全力跟杨龙盛抗争，但那只是小鱼小虾对大海的抗争，翻不起任何海浪。

他的英雄梦就此结束，兄弟们被迫解散。那艘破船，也重新回到了被遗弃的命运轨道上。

杨海鲸被杨龙盛膀大腰圆的司机，强行塞上车，带回了海城的家。

海城的家，之前杨海鲸也来过，但都像来探亲一样，每次和爷爷都是匆匆来，匆匆走，都不曾真正打量过。

现在真正安顿下来，他才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家。

和渔洼村的家一样，这个家也在海边。

但却和渔洼村的家，又有着天壤之别。

在爸爸没有给爷爷在镇上买大房子之前，他们一家就住在海边又矮又潮湿的窝棚里，海浪大一点的时候，感觉海水随时都可能随时漫进院子里，窝棚里乱糟糟地堆满了渔具，空气中时刻弥漫着海腥味。

但海城的家，虽说在也在海边，却是配套齐全、价格不菲的海景别墅。别墅前后两个大院，前院是经过了绿化设计的私家花园和车库，后院是修整得整整齐齐的草坪和户外廊亭。从前阳台望出去，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海风轻拂而过，穿过花园里的各种花草，形成微甜的香气，沙滩上细细的沙子在阳光照射下泛着金色的光。面对着眼前的海，杨海鲸不禁疑惑，同样都是海，为什么渔洼村的海，又脏又乱，空气中都是鱼腥味，而海城的海，却又蓝又美，连空气都是香甜的呢？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大自然哺育了人类，还是人类改变了世界呢？前后两片海，哪个才是自然的本真呢？

杨海鲸觉得，自己可能天生是属于大海的，父母给自己取名海鲸，倒也是没错的，他觉得在这浩瀚的大海里，他就是一条乘风破浪的鲸鱼，注定要在这大海里掀起风浪。

尽管小时候，他会受到小朋友的欺负，但那并不代表他软弱，只是，他还没有长大罢了，即便强如鲸鱼，也需一点点长大，慢慢具备与大海抗衡的本领的。你看，等到他长大一些，鲸鱼的本质稍微露出来一点以后，他不就崭露头角了吗？要不是爸爸突然给他更换海域，在渔洼村那片海里，他注定是掀起最大海浪的那条鲸鱼。

但杨海鲸在渔洼村积攒起的那点雄心壮志，在进入海城中学之后，突然像杯水撒进沙漠，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他自己，也像被搁浅在了海滩上。

海城中学，和老家的中学，从内到外，从规模到氛围，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老家的中学，已经是镇上最好的中学了，有个三层的教学楼，还有个大操场。

而海城中学，涵盖了初中部和高中部，是海城综合排名第一的重点中学。有四座教学楼，两座初中部，两座高中部，还有一座综合楼，综合楼里有礼堂、报告厅、食堂，还有图书馆、各种实验室、钢琴教室、书法教室、舞蹈教室等，还有一座宿舍楼。除此之外，还有前后两个操场，一个是体育场，一个是篮球场和足球场。

杨海鲸第一次进到海城中学的时候，在里边转悠了半天都没走到头。

老家的中学，每个年级只有六个班，而海城中学，每个年级却有20多个班，虽然杨海鲸在原来的学校成绩不算最好的，也会经常付费让同学们代写作业，但那并不代表他不会做那些题，只是他觉得，那些知识点他已经掌握了，浪费那个时间，完全没有必要。在学校的每次考试中，他只需要在考试前好好复习那么一两天，

每次考试考到级部前五十名就可以了，杨海鲸觉得，他只需发挥五六分的功力就行，没必要竭尽全力。

杨海鲸从来不想考第一名。他觉得，第一名的人生最悲哀，头顶着第一的光环，他们的人生，已经不仅仅是为自己发光了，而成了一个光源，父母也好，老师也好，学校也好，都需要他持续发光，来不断照亮前路。每次如果考试稳定输出，考个第一名，那在别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你是第一，所以你考第一天经地义，没有人去关注他到底付出了多少才得到了这个第一，因为所有人都习惯了他就是那个第一。而偶尔当他发挥不好，没考到第一的时候，别人第一反应不是来关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抑或是哪里没懂，而是上来就问，为什么这次没考好，好像，不考第一，就不正常一样。

所以，杨海鲸从来不想考第一名，他觉得第一这个名号，就是来绑架自由的灵魂的，是和魔鬼做的交易，谁想做第一，魔鬼就许他第一的名号，给他无上的光荣， 给他无尽的荣誉，给他鲜花和掌声，许他尘世繁华。但唯一的代价便是把那个人的自由装到魔瓶里，紧紧地塞上瓶盖，没有一丝空隙。

但杨海鲸也从来不想当学渣。

如果学生们也是座金字塔的话，他不想攀爬到最顶端，但他也绝不甘心被踩在最底层的脚下。

如果说，学霸们失去的是宝贵的自由的话，那学渣们，失去的则是更为宝贵的机会。

杨海鲸深知，机会，对于一个人，比自由更重要。

在学校这个维度空间里，成绩，是衡量一个人优秀与否最主要的指标。有了好的成绩，才会有各种机会，小到担任班里或者学校的学生干部职务，大到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再到加入共青团，轮到学生身上的每个机会，都需要有学习成绩的支撑。

和学霸们相比，魔鬼和学渣们做的交易，诱惑最大的便是许他们无边的自由，可以随心所欲，不用管家长怎么想，不用管老师怎么想，不用管学校怎么想，也不用管任何人怎么看自己，青春就是要肆无忌惮，想玩就玩，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人生的路有很多条，学习，并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唯一的代价是，他们将失去学校给他们提供的各种成长的机会。

对于这两种极端，杨海鲸都不想要。他觉得，老祖宗给中国人留下了很多精神和文化的瑰宝。中庸之道，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不要当出头鸟，但也不要当生物链里最弱的那个，当个中上者，最佳。

但转入海城中学后的第一次摸排考试，却给了杨海鲸重重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