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置于陌生的环境中，于乐就会变得寡言起来。他全部的精力放到了倾听和观察上。周围的人在兴奋的聊天时，于乐在认真的观察着身边的环境和路过的陌生人。

操场的入口，一队一队穿着校服的学生陆续走了进来，围着操场坐下去。小学的校服和初中的校服不一样，穿初中校服的学生没有系红领巾，高年级有更多的男生留起了长发，长出了胡须，个头也明显高了一大截，虽然还略显稚嫩，但已经有了些大人的模样。

除了这些，于乐还看到推着手推车、三轮车、自行车，载着各种盒子的小商贩也来到了操场，将摊位在学生们的身后陆续摆开，有的刚落定便已经开了张。于乐发现了自己学校门口摆摊的老爷爷，竟然也在其中，不由得佩服他居然骑个破三轮走十几里土路把生意做到了这里。

“人可真多呀”所有的学生和老师已基本到位，于乐放眼望去，原本空旷的操场竟显得有点拥挤，几千人的吵闹声让人觉得放佛置身于集市之中。

“把手头的东西放在原地，戴上手套，所有人起来站队，准备入场式。”约么八点多钟，体育老师把大家喊了起来：“那个女学生，帽子也不准戴。”

每个学校留了几个老师在原地帮学生们看东西，其他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在操场上摆出了一列列的方队。

“下面开始入场式！”喇叭里传来了一句话。于乐听到自己身后不远处响起了号子声和锣鼓声，应该是镇上的中心小学干的吧，于乐心想着，因为表弟就在他们镇上的中心小学念书，运动会前两个周来自家玩时，表弟就拿了个号子练习，说是准备运动会表演。

各方队围着操场走圈，走到看台时喊几句口号，然后再走到操场正中间集合。或许是因为置身其中的关系，于乐觉得自己学校方队的口号是最响亮的，所有人好像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在喊，生怕被别人比下去。

随着人潮涌动，于乐深刻体会到了“洪流”二字的含义，夹杂其中，于乐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不起眼，那么的“不值一提”，只能跟随着大家的脚步亦步亦趋。可细一想，身边的这些学生，谁又不是呢，这队伍再强大，也是由这星星点点的个体汇聚而成的。

所有人操场站定后，开始了领导讲话的环节。看台上坐了一排领导，没有自己学校的，于乐一个都不认识。像新闻一样千篇一律的讲话于乐也听不懂，只是像完成一项作业一样，跟大家一起站着，讲话结束后跟大家一起返回。

紧接着就是团体体操的表演，没轮到的学校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候，快排到的队伍提前整队候场。相同的音乐一遍一遍的循环着，于乐看了几个学校的，发现每个学校的体操动作或多或少的都跟自己学的不一样。他记起来，体育老师手里有张体操图谱，像拳谱一般，想必每个学校的体育老师都是自学成才后，再将所学传授给自己的学生。

于乐将脸转向一旁，不再关注那些做体操的人，担心被人带沟里忘了自己的动作。

于乐的学校排在了最后几个，临上场前，于乐偷偷深呼吸了几下，等到大家站在操场中间呈体操队形散开后，左右前后虽然相距不过二三米，于乐还是觉得身边的同学遥不可及，心里少了一份安全感，似乎自己已经被操场周围几千双眼睛盯上了。

诚然，于乐所有的紧张不安都是自己施加给自己的。他不过是这几千人活动中的一个不起眼的点，是按部就班流水线上一颗普普通通的小螺钉而已，并没有人会特别注意他。

做完了体操，于乐松了口气，剩下的时间就变成了观光旅游。田径比赛开始后，广播里的音乐变成了循环的《运动员进行曲》，于乐坐在角落里，看不清操场中间的田赛，也分不清径赛都是些什么项目，只听得到发令枪声，哨子声，兴奋的呐喊声，小贩的叫卖声……

或许，其他学生也分不清，也认不全参赛的运动员。老师发动大家给参加比赛的同学加油鼓劲儿，因为不知道名字，大家就扯着嗓子喊“运动员加油！运动员加油！”

于乐不明白身边的同学为什么都这么兴奋，这些人跟自己无关，跑来跑去的实在没什么看头，只有听说刘超海和刘少荣跑过来时，于乐才从座位上站起来看了两眼，这是整个操场上百名运动员里他唯一认识的两个。

“哎，于乐，老师让咱们写几句话交给他，到时候统一送广播站，被选上后给学校加分。”副班长李腾飞捅了捅于乐说道。

“写什么东西？”于乐有点纳闷。

“你听广播里播什么，就按照那个仿照着写就行。”

经过李腾飞的提醒后，于乐才注意到，在音乐的间隙，从喇叭里会时不时传出一个响亮的女声声情并茂的读几句话。

“啊，三尺讲台，挥洒你辛勤的汗水；田径赛场，留下你矫健的身姿；敬爱的老师，敬爱的裁判员，您辛苦了！”那女声慷慨激昂的读完后又马上换回平常的语气念到“八年级十班来稿。”

“花朵迎春而开，运动健儿在春风里奔跑，你们身姿矫健，你们青春活泼，健儿们，加油！你们是最棒的！中心小学来稿。”

……

于乐听了几个广播里的稿子，反复出现着“三尺讲台”“运动健儿”“矫健”“花朵”“园丁”之类的词，不停的赞美着老师、裁判和运动员，加上那播音员的抒情演绎，再想想自己有几个老师，天天拿着棍子敲来打去，对学生呼来喝去的，于乐反而觉得有点尴尬和恶心。那诗词里写的好像圣人。

可虽然心里不舒服，奈何老师发了话，于乐拿着李腾飞递来的一张纸和笔，抓耳挠腮的也学着憋起了词儿。

“三尺讲台您是辛勤的园丁，田径赛场您是公正的裁判。亲爱的老师，哪里有学生，哪里就有您贴心的陪伴。老师，您辛苦了。”于乐改了几遍，最后把广播里出现的词东拼西凑，凑出了这么几句话，自己读完后竟有点羞耻和脸红。

梁晓刚之流却深爱写这种马屁文，竟然连续写了四篇交给了李腾飞。或许播音员也读够了“三尺讲台”，于乐的作品并没有被选上，于乐也实在不愿再投稿。梁晓刚被选上了一篇，正兴奋的跟旁边的女生解释他那入选的作品。于乐看他紧鼻子夹眼呲着牙絮说的表情，有点想朝他嘴上来一拳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