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一年级的于乐对作业还是很上心。他在家闷了两天，因为天儿冷，坐马扎儿趴凳子上写字冻手冻脚，就趴在炕上，拿枕头垫着胸脯，用新发的田字格本，把生字表抄了两遍。在在家猫冬的父亲的辅助下，把寒假作业也一股脑的写完了。至于预习新书嘛，不存在的。在家憋了两天，听着外面小孩子的嬉闹声，早就忍不住了。

写完了作业，于乐就出门找大磊、亮亮和龙龙玩了起来，三个人虽然有时候凑不齐，但总能找到一两个一起作的。于乐家屋后的湾，水已经很少了，只能没到小腿，他们跑冰面上打滑出溜，感觉不滑就抓把雪撒上。虽然还不知道山南水北的缘故，但感觉得到靠北一侧的冰很薄，于乐不敢滑到那。不过总有那不长眼的刹不住车跑那边，一只脚掉下去，鞋灌满了水，最后拎着鞋光着脚回家挨骂，比如胆儿大的龙龙就常干这事。

白天玩鞭炮，滑冰，傍晚回家看央视新出不久的节目《大风车》，听大风车吱悠悠的转，演新闻的时候吃饭，吃过了饭就看电视剧。

远的近的邻居时常过来串门儿，看到于乐的奖状都会表扬一番，说他跟他爸他爷一样聪明，张玉英说，就是看准了这家人聪明才嫁过来的，要不，于德忠长那熊样，竖竖着两个葫芦牙，这么穷的家庭，自己才不会嫁到这。

每当有人说到，于乐以后肯定能上大学时，于德忠总会说：“现在还看不出来，怎么地也得读到初中，看看那时候的成绩才行。”于乐听完，感觉自己学习的路还很长，初中，那得是多久以后的事情了。

这个冬天，似乎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好玩了许多，于乐也感觉得到，周围的邻居好像对他们家的态度有了微妙的改变。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于德忠上午赶了个集，给于乐带回了一盘摔鞭和八挂红皮包着的小红鞭，于乐全拿了出来。

“你拿四挂就行，我一会去你姑家，这四挂是给你弟买的。”

于乐想着，怎么给表弟张鹏涛买的跟自己的一样多，不如自己偷拿出两挂，给表弟留俩就行。想到就做到，趁于德忠不注意，于乐翻开自行车上的提包，又拿出了两挂小红鞭塞到了自己家的桌膛里。

中午于德忠到了妹妹于秀娥家，：“涛涛，过来，给你买了四挂小鞭儿。”于德忠翻包，掏出了俩给了他，接着继续掏，最后把包倒过来也没找到，“这个小兔崽子，我和他说这四挂是给他弟的，他自己又偷偷拿回了两挂。”于德忠当着妹妹的面，脸上有点过意不去，骂了起来，：“回去非得给他两脚不行。”

“就两挂小鞭，你打他干什么。涛涛也不怎么放鞭。”于秀娥看出了自己哥哥有点不好意思，赶忙给了个台阶。

于德忠走后，于秀娥跟张鹏涛笑嘻嘻的说：“你看你哥木木的，心眼子还挺多呢。”于秀娥并没有生气，反而感觉自己的亲侄子还有这种小心眼，挺有意思的。

妹妹家有菜地，于德忠带着妹妹给的一大袋子大白菜回了家，见到张玉英抱怨了起来：“你说说你儿子，我给涛涛买了四挂小鞭，他自己又摸索出两挂来。”

“啊，他长心眼了。”张玉英听到乐了出来。

下午见到于乐回了家，俩人对他盘问了起来：“乐乐，我给你弟买了四挂小鞭，你是不是自己又拿出两挂来？”

“嗯。”

“你想要，我再给你买就行了，给你弟的你往外拿干什么？”于德忠愤愤不平的说道。

“哎呀，儿呀，你真瞎面（抠搜），两挂小鞭儿你也和你弟争。以后不准这样了。”张玉英跟着也教育了起来。

“昂。”其实，于乐把两挂小鞭拿出来后也后悔了，他本身也不喜欢放这么小的鞭，不过瘾，但自己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就拿了出来，闹了个笑话。

春节的时候，因为于乐的爷爷过世不满三周年，家里没有贴春联，也没有放鞭炮。按礼也不应该拜年和走亲戚，但没人讲究这些了。初一早上张玉英因为前年大狼的事，发誓再也不会出去拜年，这次，无论于德忠怎么劝，她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于德忠无奈，拉着于乐俩人出去拜年了，当有人问起张玉英呢，于德忠便推脱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不过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前年的事，心里都明白。

于乐眼瞅着自己的父亲拉着他向老师家走去，不安的问道：“还得去给二奶奶拜年吗？”

“大过年的，你能不去给你老师拜年吗？”

于乐的二奶奶上课的时候没少骂他，也没少打他，于乐平时见了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躲着走，想来，拜年是躲不掉了，内心不免打怵起来。

“二娘，过年好，俺二叔又不在家？”

“他出去拜年了，还没回来。”

“二奶奶过年好。”于乐想了想，在家还是别叫她老师了，万一让她记起了身份，再摆出老师的架子训他一顿，不如强调一下一家人的身份。

“嗯，乐乐，你也好。”老师没像在课堂上喊他大名，笑嘻嘻的，好像跟小时候认识的二奶奶一样和蔼，只是，于乐半年多习惯了她天天骂人，这冷不丁的态度这么好，觉得得挺瘆人。

“德忠，乐乐学习挺好，这次考了两个一百分，并列第一。乐乐，保持住，好好学。”

“都是二娘你教的好，他不听话你就打，没有事。”

于乐感觉自己大过年的开了个家长会，站一旁大气不敢喘。老师跟往年一样，给了于乐五块钱，给于德忠拿了两盒好烟。

出了门，于乐提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想想上课的时候，老师嫌他写字不规整，当着全班骂他你这是长了双狗爪子吗，然后拿棍子敲他的“狗爪子”。自己冬天不洗手，手背上全是灰，被她看见了，又当着全班的面戳穿他，把他的手举起来，骂他窝囊，让他回家拿开水秃噜秃噜。简直不堪回首，想着想着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想别的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