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这夜的月绛山老槐树下，白石桌前围坐着四个少女：桃花，阿白，阿喵，阿七。

桃花无奈地托着下巴盯着桌面出神。

阿七见一时没人说话，便先开口：“要是我，绝对是手指一捏，就当场掐死这凡人！”

桃花却说：“李世希也没说错：我是报恩，不是报仇。”

阿白郁闷道：“你一心报恩，他却不领情，心肠真狠毒。”

桃花继续发呆：“我不管，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就要他的心。”

阿喵拍案定板，兴奋起来：“好！去挖！”

桃花无奈：“不是真的要他的心……我要他喜欢我，心甘情愿娶我。”

阿白说：“那你就好言告诉他，你来报恩，以身相许，让他娶你，不就好了？”

桃花还是很无奈：“要是这样就好了。那棺材希非但不领情还满口不服，说什么既然在人间，就要按人间的规矩为人处世——说得轻巧！我九十几年没做过人了！不甘心！”

阿七纳闷：“人间的规矩？那是什么规矩？”

四个人都纳闷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话。

半柱香时间后，阿白突然拍案：“——我知道了！”

“是什么？”三人都看着她。

阿白起身，抱着白兔，在月光下迷蒙地看着月亮，一边憧憬那月宫之上一边感慨道：“际会！”

——际会？！

阿白继续发表感慨：“你们想想白蛇娘娘是怎么结识那凡人的？渡船！又是怎么和那凡人结下缘分？纸伞！那凡人去向白蛇娘娘要伞，自然要去白蛇娘娘住处，一来二往，自然就再忘不了白蛇娘娘！”

桃花挠挠头：“你是要我买个房子吗？”

阿白摇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需要像白蛇娘娘，制造际会，让那凡人对你动情！”

桃花似懂非懂：“我有啊，我每天都在跟着他！”

军师阿白摇摇头：“不对不对，这样是不够地。”

踱来踱去，军师阿白终于想到一条凡间动情的金科玉律：“想到了，英雄救美！”

桃花拍案：“好！就英雄救美！”

————于是——————

柳州城 三月二十九 正午

方案一 英雄救美

话说世希手提两小包药材，正在街道上慢慢向店铺方向走着。

街坊邻居见到世希，都谨慎保持着距离。

突然，世希一抬眼，三个白白净净的比世希矮半头少年挡在了街道中间，恶狠狠地站在世希面前。

世希看了看三人，问道：“三位小兄弟有什么事？”

三个少年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白衣服的少年被推到世希一臂跟前，白衣服少年嗯哼了两声，不是很流利地冲世希发狠话：

“你听着！……不想吃拳头的话，手里的药，就给我们！”

“还有钱！”最矮的黑衣服少年后面提醒。

“对！还有钱！”白衣服少年补充。

世希看看旁边街坊邻居各个都躲到一旁事不关己地看他热闹，这大白天的，竟有人如此明目张胆抢劫。

世希一个高个儿面对三个矮个儿，怎么也畏惧不起来，只是提起两包药对白衣少年说：

“我手上这两味药是凝神定气的，身上钱财也区区几十文，你若用得上，就拿去吧。”

说罢，世希把手里的两包药递给白衣少年，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也给了白衣少年，又看看三人道：

“看你们三人年少，正是好时光，当把握人生，别再误入歧途。”

世希说完就绕过三人走掉了。

剩下三个少年面面相觑。

这时，一个声音从三人身后飘来：“——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什么人当街抢劫！”

世希远远回过头，三个少年也回过头，才见一身红纱裙的桃花就站在几人身后，目光闪烁。

“呃……”白衣少年刚想说什么。

“看打！”桃花说罢，跑到三人面前，双袖一掳，将三个少年一顿好打。

三个少年面对彪悍的桃花，显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丢下药包和钱袋，落荒而逃。

桃花捡起东西还给世希，欢喜着说：“打抱不平是我应该做的！以后我保护你！你要是一定要谢我大恩，我不介意以身相许！”

听她一个姑娘家当街对着世希说出这段话，满街在旁的邻里都笑得前仰后合，有的人还甚至在旁笑话世希：一个男人，还得让一个女子保护打抱不平，真是笑掉大牙！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欣然接受呢？更何谈因此对这“英雄”动心呢？

世希知道旁边的人在笑什么，他叹了口气，接过桃花手上东西，然后看着桃花说：

“桃花姑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这样做不会让我对你动心，反是会对你敬而远之。下次不要这样了。”

世希调头走了，只留下讥笑不断的街坊们，和感到挫折的桃花。

————于是——————

柳州城 三月二十九 夜晚

方案二 诗情画意

世希燃灯坐在书房窗前看书。

他正读的专心的时候，突然桃花出现在窗外，手抵在窗沿上跟世希打招呼。

世希转头看她，问：“做什么？”

桃花反问：“你在做什么？”

世希回答：“看看诗集。”

桃花故作惊喜道：“……啊！这么巧啊！我也在写诗！”

世希失笑：“你会写诗？”

桃花欢喜：“你要看吗？”

世希点头：“好。”

桃花从身后拿了一叠褶皱的宣纸给了窗里的世希。

世希拿在手里，不太自在……怎么说呢，墨迹斑斑，纸张凌乱。

世希看着一叠纸的第一张，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两排十六个大小不一的字，虽然只有十六个字，但墨渍却蹭的满纸都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世希摇头笑笑，又翻看下一张纸，这张比刚才那张字多了，墨渍也更多：

“‘昨夜星辰昨夜风， 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又换一张，世希越念越吃力：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世希放下这叠纸，转头看向窗外桃花：“这些都是你写出来的诗词歌赋？”

桃花知道他一定会拆穿，索性认了，说了实话：“其实是书上抄来的……不过，我问过你伙计了，这些最能表达我心意！我也不是不想自己写，可是我实在不会……你凑合看吧。”

世希转头回书案，将纸放到一旁，提笔沾了砚墨，压了张洁白宣纸，在上边写字边说：“我还你一首。”

“好！”桃花看着他写字。

世希一边在纸上写，一边缓缓念着这些字给桃花听：

“三月桃花初相识，

不谙文章不谙诗。

报李执念将身许，

人情世故鲜有知。”

世希写完，将纸隔窗递给桃花，桃花见了大喜：“这是你刚才作的诗？送给我？”

世希点头微笑送给桃花：“嗯。”

看着桃花欢蹦乱跳走了，世希又摇头笑了笑，便继续看他的书了。

桃花一路捧着那张纸，她确定上面有一首情诗！又说了“桃花”，又有“相识”，又说了“将身许”，哇……越想越开心，怎么突然就可以变得这么开心？简直心花怒放！九十几年都不曾这么开心！

桃花真恨不得马上告诉三个姐妹，这方案成功了！李世希给她写了情诗！

——可是几个姐妹问起来，她要怎么解释这诗的意思呢？

桃花想了想，反正这城里有的是看得懂诗词歌赋的老头，她随便在酒楼里找一个就是了。

果然让她在酒馆里找到一个对月独酌的老头。

桃花便把诗给他看了。

“这上面说的是什么？”桃花期待。

老头捋捋胡子，看完就笑了。

老头问桃花：“你，叫桃花？”

桃花点点头。

老头又问桃花：“你说，这诗是个男子刚写给你的？”

桃花又点点头。

老头摇头叹道：“老夫劝姑娘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桃花愣住：“为什么？”

老头指着纸上的字，一行行给桃花解释起来：“这男子诗中是说，他认识你没多久，就知道你不懂得作学问，也根本不懂得诗词歌赋；像是为了报答他，硬要以身相许，却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做人的道理。”

老头嘲笑道：“这诗清楚明白得很：这男子一点都不中意你这桃花啊！”

桃花听完，心中一凉，半刻之后，她突然怒视老头，从老头手上抢回那首诗：“呸！我看你这老头才根本不懂学问不懂诗！”

出了酒馆，桃花看着那诗，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方案二，看来还是失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