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谎，谎话若是讲多了，说不定连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的谎话。

——布列颠尼雅帝国的民间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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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送着这支小队的士兵离开后，达莲娜便偏过头，望向位于她脚边的那名中年男人。

在这支小队的士兵离开后，这名中年男人的妻子与儿子赶忙冲了过来，将这名中年男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同时，他的妻子与儿子也不时地用畏惧的目光打量着达莲娜。

沐浴着他们这畏惧的目光，达莲娜轻叹了口气，然后离开了此地，继续朝齐修瓦尔公爵的府邸走去。

……

……

一来到齐修瓦尔公爵的府邸门口，刺鼻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府邸内到处都是伤患，伤患们躺满了府邸的每个角落。

而一名名军医和来探病的人则在伤患们之间来回走动、穿梭着。

这不是达莲娜第一次来这里了，早在前2天达莲娜就来探望过一次亚拉，因此清楚地知道亚拉在哪里的达莲娜径直地朝府邸的3楼走去。

很快，达莲娜便顺着楼梯来到了3楼。

然而，在走向亚拉所在的房间时，达莲娜经过了一间门并没有关上的房间。

这间门并没有关上的房间吸引了达莲娜的注意力。

准确来说，应该是这间房间里面的某个人吸引了达莲娜的注意力。

达莲娜在这间房间里面发现了一个熟人。

“莉娜？”

达莲娜一边惊呼着，一边快步走近了这间房间。

达莲娜在这间房间里发现的熟人正是她在德兰不死队的熟人——莉娜。

这间房间内的所有家具早已被清空，地板上铺满了一条接一条的毯子，伤患们就这么躺在毯子上休息与接受军医们的治疗。

莉娜此时正坐在她的毯子上，望着窗外的天空，似乎是在发呆。

达莲娜快步走到了莉娜的身旁，蹲下身用关切的语调朝她问道：

“莉娜，你原来也受伤了呀？你伤哪里了呀？严重吗？”

达莲娜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莉娜。

然而，达莲娜越是打量，越是觉得奇怪。

因为她不论怎么看，都没有在莉娜的身上发现任何伤口或绷带。

在达莲娜的话音落下后，莉娜缓缓收回了投向窗外天空的目光，望向身旁的达莲娜。

“啊，是达莲娜呀，好久不见。”

“嗯，的确好久不见了，我就说为什么最近一段时间总遇不到你，原来你也受伤、进伤患营了呀，如何？你的伤怎么样了？你到底伤哪里了？”

“达莲娜……”

莉娜并没有回答达莲娜的这个问题。

而是突然朝达莲娜道起了歉。

“达莲娜……对不起……”

“嗯？”达莲娜一脸疑惑地望着突然向她道歉的莉娜，“怎么了？干嘛突然跟我道歉？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不知道是不是达莲娜的错觉。

她总觉得——莉娜此时的眼神怪怪的……

说不上来的古怪。

莉娜的眼神好像是在看着她。

但又好像并没有在看着她……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现在所从事的这场战争是正义的，对吧？”

听到莉娜的这个问题后，达莲娜先是稍稍一愣，随后迅速答道：

“嗯，你之前的确是跟我说过。你跟我说——我们现在所进行的这场‘极光’攻势是正义的。”

在攻陷并屠了乌兰城后，达莲娜迟迟没有从屠杀平民的阴影中走出来。

那时感觉心中非常苦闷的她，在某一天夜晚去上厕所时，偶遇了当时也来上厕所的莉娜。

在偶遇了莉娜后，达莲娜便向莉娜倾述了她的这一烦恼。

而莉娜在听完她的这一烦恼后，便跟达莲娜说——我们现在正进行的这场战争是正义的，借此来开导达莲娜。

只不过，莉娜的这一开导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达莲娜觉得她的开导前后矛盾。

到最后，莉娜的开导并没有起到任何的效果，到头来还是在时间的冲刷下，乌兰城屠城带给达莲娜的阴影才终于变淡了许多。

达莲娜不明白莉娜干嘛又突然提起这一件事。

“我当时……其实是在骗你……同时也是在骗我自己……”

“欸？”达莲娜不解地望着莉娜。

“‘极光’攻势是正义的——这些话其实都是我骗你的，在骗你的同时也顺便骗骗我。”

莉娜的声调不知为何，突然多了几分哭腔。

“莉娜……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莉娜猛地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脸。

“在长官们下达了对乌兰城的屠城令、在我把剑刃对着我要杀的第一个平民时，我就不断地对我自己说：‘我现在所进行的这场战争是正义的，我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正义的’。”

“不断地重复对我自己念叨着：‘我现在所进行的这场战争是正义的，我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正义的’。”

“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

“如果没有不断地在心里念叨着这一句话，我根本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对那些平民挥剑……”

莉娜突然收紧了捂住脸庞的双手十指。

她的力度很大，仿佛要把自己的脸皮给扯下来一样。

声音也越变越嘶哑。

莉娜现在的异样吓了达莲娜一跳。

达莲娜赶忙扶住莉娜的双肩，急声道：

“莉娜，你到底怎么了？你别这样！你这个样子好吓人！”

然而莉娜没有搭理达莲娜，而是继续说道：

“结果重复地太多遍了，说得连我自己都相信了……”

“将这句话在心中重复了成千上万遍后，我竟然真的觉得我们现在正进行的这场战争、我们屠杀平民的行为是正义的……杀起平民来更加得心应手和心安理得了……”

“还跟达莲娜你说教了起来，告诉你我们现在正进行的这场战争是正义的，让你没必要对屠杀平民的行为感到自责和难过……”

“达莲娜……我们现在正进行的这场战争……真的是正义的吗？”

达莲娜垂下双眼，沉默着。

达莲娜没有回答莉娜的这个问题。

因为达莲娜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就在达莲娜思考着该怎么回答莉娜的这个问题时，莉娜突然猛地收紧了紧抓脸庞的双手十指，在脸上抓出了一条条血痕，并发出着凄厉的哀嚎。

“呜噢噢噢噢噢噢噢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