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抱着双膝、坐在床边的伊尔莎，缓缓地抬起头，望向正站在她面前的苏诚。

虽然房间内并没有点灯，四周黑漆漆的，但刚才已经适应了黑暗的苏诚，此时很清楚地看清伊尔莎现在的模样。

伊尔莎身着一套普通的单衣，那双漂亮的紫色双瞳，此时蓄满了泪水，眼眶红红的。

痛苦、无奈、无助……种种情绪从伊尔莎的那双漂亮的紫色双瞳中流露出来。

“伊尔莎……”

苏诚再次呢喃了一遍这名无助少女的名字，再次走近了伊尔莎几步，在来到床边后，苏诚便蹲下了身。

苏诚刚蹲下身，伊尔莎便突然继续用她那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

“老师……救救我……”

泪眼婆娑的伊尔莎，伸出她那双因恐惧而微微发颤的小手，将苏诚的衣袖紧紧抓住。

“我不想出去……不想做什么皇帝……救救我……”

话音刚落，伊尔莎终于忍耐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滚落。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当什么皇帝……为什么不让父亲来做这个新皇帝，而是由我来做这个皇帝……？”

“救救我……老师……”

……

……

数日之前——

布列颠尼雅帝国皇历291年12月25日。

布列颠尼雅帝国，潘德拉贡，白央宫，戈泽文的寝室。

“父亲。我来了。您身体还好吗？”

在进到戈泽文的寝室后，盖尔便立即询问着戈泽文的身体情况。

年终晚宴的召开在即，负责监督并管理那些土匪们修路的盖尔，也赶回到了帝都，准备参加今年的年终晚宴。

刚回到帝都没多久，盖尔便突然收到了戈泽文的召见。

盖尔刚好也想赶快来见一见现在生病了的戈泽文，所以在收到了戈泽文的召见后，便立即赶到了戈泽文的寝室。

在雅各和戈泽文的有意隐瞒之下，只有戈泽文本人和雅各以及那几名负责给戈泽文治疗的医生们知道戈泽文此时已身患不可治愈的绝症。

其他人——包括盖尔和伊尔莎二人在内，都不知道戈泽文身患绝症，只以为戈泽文只是生了一场治愈起来有些麻烦的大病而已。

在进到戈泽文的寝室内，盖尔便一边询问着戈泽文的身体状况，一边快步走到了戈泽文的床边。

此时，戈泽文的寝室内，除了戈泽文和盖尔他们两父子外，雅各也在场。

雅各此时正站在戈泽文的床边，面无表情着。

盖尔的问好声刚落下，戈泽文便轻笑了几声：

“不用担心，盖尔。治疗过程还算不错，只不过我可能还要在床上再多躺很久。”

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担心，也为了不让他身患绝症的这件事让太多人知道，戈泽文谎称自己的治疗过程还算不错。

“那就好。”盖尔像是松了口气般，微笑着，“父亲，你也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呀。您毕竟年纪也大了，等这次病好了，要多多注意饮食和休息呀。”

“哈哈哈，你也是呀，盖尔。你也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呀，多多注意休息和饮食。”

……

父子二人在久违地相见后，便展开了寒暄。

然而，在寒暄没多久之后，戈泽文便突然一脸严肃地朝盖尔问道：

“盖尔，你爱这个国家、爱布列颠尼雅帝国吗？”

听到戈泽文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后，盖尔稍稍一愣。

随后近乎条件反射一般，盖尔立即答道：

“当然爱了！我一直都以让布列颠尼雅帝国富强起来为目标而不断努力着！”

话刚说完，盖尔便顿了下。

随后朝戈泽文问道：

“父亲，为何突然问我这事？”

“……”戈泽文沉默着。

在沉默了一会后，戈泽文沉声道：

“盖尔，你既然一直都以让布列颠尼雅帝国富强起来为目标而不断努力着，那你愿意做出一些牺牲吗？”

不待盖尔回答，戈泽文便接着说道：

“盖尔。我现在年纪已大，精力、脑子的灵活程度等方面都已大不如前。”

“所以——我打算退位了。”

“我想将皇位传给更适合坐上这个位子的人。”

“盖尔……我认为你不适合做皇帝。”

“所以我打算将我国的皇储更换为伊尔莎。”

“由伊尔莎来做下一任皇帝。”

戈泽文的这番话落下后，整座寝室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盖尔、戈泽文、以及侧立在床边的雅各都没有再说话。

戈泽文和雅各二人都静静地看着盖尔。

而盖尔则一脸震惊、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的戈泽文。

过了良久，终于缓过神来的盖尔咬紧了牙关，沉声道：

“父亲……你的意思是说……你认为伊尔莎比我更适合做皇帝吗……？”

“……是的。”戈泽文点了点头。

“父亲！为什么？！”

盖尔扯着失控的嗓音：

“父亲！你为什么会觉得年纪还不到10岁的伊尔莎，会比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皇储的我，要更适合继任为布列颠尼雅帝国的新任皇帝！”

“……盖尔，你的个人能力非常地出色，从能力方面上来看，你来做这个帝国的新皇帝，一点问题也没有。”

“但是——你的性格的缺陷太大。”

说到这，戈泽文轻叹了一声，然后继续道：

“你不懂得体恤下属、体恤你的国民。”

“每一个在你手底下工作过的官员、民夫，无不苦不堪言。”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让你去监督并管理一批民夫去修缮水道。”

“这个任务你完成地非常出色，但这批受你管理的民夫，却被你折腾地险些发生暴动。”

“一直以来，指责你对人过于严苛、不懂体恤的弹劾，就一直没有停过。”

“将皇位传给你，我不敢想象帝国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忍看着帝国目前好不容易得来的大好局面就这么葬送掉。”

“伊尔莎虽然年幼，但她却是个聪慧的孩子。每一个负责教导她的老师，无不对伊尔莎的聪慧赞不绝口。”

“伊尔莎同时也是一个温柔的孩子，她待人亲和、友善，懂得体恤他人，在前不久跟随讨匪军团西进时，她的亲和、她的友善，更是让她在军中获得了巨大的人望。”

“她的聪慧，再加上她的仁心，我相信待伊尔莎成年后、成长后，定会成为一代不错的君主，延续着我们帝国目前的大好局面。”

“尽管她现在年幼，还没法处理好政务，但只要有你和雅各的辅佐，我相信伊尔莎一定能很快适应并做好女皇这个角色。”

“所以——盖尔，你愿意为了我们帝国，放弃皇储之位，将皇储之位和未来的皇位，让给你的女儿吗？”

戈泽文再次问了一遍盖尔这个问题。

“……”盖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抿紧了嘴巴。

双手在不知不觉中，紧紧地攥握着。

而一旁的雅各也紧盯着盖尔。

若是盖尔有什么异常举动，雅各便会立即扑上来压制住他。

虽然已多年没有练习格斗术，但年轻时毕竟也曾被人称呼过“剑圣”，就算已有数十年没有练习格斗术了，身上的肌肉仍然残留着与人搏斗的记忆。

在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后，盖尔才用有些嘶哑的嗓音，沉声道：

“……既然父亲觉得伊尔莎比我更适合去做布列颠尼雅帝国的皇帝，那为了这个我深爱着的国家，我愿意……”

说到这，盖尔再次抿紧了嘴唇，咬了咬牙关，将全身的力气都聚集到声带和舌头上，好让自己的舌头能继续好好地转动，让声带能继续好好地发生：

“……让出皇储之位，让伊尔莎成为我们帝国的新任皇储……”

说罢，盖尔便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耷拉着头，面无表情着。

“好。”戈泽文则像是如释重负般微笑了下，“那么——雅各，去帮我把伊尔莎叫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