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喻之一早便去看望靳北赫的情况，远远的她就看见三五成群的人站在靳北赫的病房门口外讨论些什么，那里面有方赛的身影。

方赛的眼神很好，他瞥见站在不远处的顾喻之，笑着向她招了招手，他的举动也引得其他人注目。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顾医生，是老大的朋友。”方赛大方的向身边的人介绍道。

“这位是老大的爷爷，这位是老大的伯父，这几位是基地的队友，韩礼、苏眠、程然。”方赛分别介绍着身边的人。

顾喻之向着众人微微点头示意，其他人也回以礼貌的微笑。

“听说顾医生也参与了阿赫的手术，他现在怎么样了？”靳语清的脸上挂满急切的关心。

顾喻之如实回答:“他的伤势挺严重的，不过手术还算顺利的，目前还是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他肺部中弹，我们比较担心术后出现伤口感染的情况，一旦感染会非常棘手，而感染这种事情是医生不可控制的，得看他的恢复情况。所以严格来说，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看着眼前风度翩翩，儒雅有礼的男人，顾喻之不免有些感慨。

方赛说靳北赫小时候是跟着伯父生活的，那么温柔的男人怎么就养出靳北赫那样的性格来呢？

“那我们可以为他做些什么呢？”靳语清眼底尽是担忧之色。

昨天靳语清收到消息，吓得心脏都骤停两秒，他立刻就推掉了所有工作，从曼都搭乘了最早一班回帝都的飞机，今早才落地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现在他在监护室里，有护士二十四小时的监护，我们能为他做的都会全力以赴的，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了。等他渡过了最危险的七十二小时，就会转到普通病房继续观察，到时候大家就可以进去探望他，等他清醒过来后多陪陪他就好了。”顾喻之露出轻松的笑容，安抚着靳语清的焦虑。

“好的好的，谢谢你啊，顾医生。”靳语清知道他们其实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待，但看顾喻之轻松的样子，他的心也放松了一些。

顾喻之还没来得及回靳语清的话，靳亭就在旁边轻咳了几声，沙哑着嗓音问道：“听说顾医生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顾喻之看着靳亭虽然年迈，但眼神依旧很犀利。

靳北赫也总是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一切隐藏在黑暗中的阴谋。

靳亭常年在战场打仗，所以气质上比较严肃庄重，加上他本身性格比较冷傲，不苟言笑，所以总是一副冰冷凶狠的模样。

实际上他听说顾喻之是靳北赫的朋友，还想要多了解她一些，毕竟靳北赫一直以来都独来独往的，除了基地里的那群战友，从来都没有听过他说自己有朋友这件事情。

尤其是听说这位顾医生是个女人，他就更加好奇了，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他们成为朋友？又是什么样的女人会让靳北赫愿意和她成为朋友？

迎着那道犀利的目光，顾喻之有些拘束，但还是恭敬回答:“是。我是峄城私立中心医院的外科医生，昨天从峄城过来旁听方教授的讲座，方教授接到紧急通知时将我和其他几位医生一并带过来了，我当时并不知道受伤的人是靳北赫。”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靳亭脸色非常严肃。

“额，我……”顾喻之有种被吊起来严刑拷打的错觉，一时紧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靳语清察觉到靳亭的脸色过于严肃，赶紧笑着解释，“顾医生别误会，我二叔只是长得比较严肃，但他没有恶意的。你知道阿赫的身份比较特殊，他受伤的事情也不方便透露出去，以免有人对他不利。我们听方赛说你和阿赫是多年的朋友，所以很希望你有这个时间可以多照顾一下他，我们也比较放心一些。”

顾喻之看了一眼方赛，后者立刻低下头回避她的视线。

见顾喻之不说话，靳语清又说道：“如果你是担心峄城那边的工作问题，我们会想办法去协商的，就是想知道你个人愿不愿意呢？”

“伯父，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里的医院是粤城最好的，这里的医生护士也是最专业的，其实他们来照顾靳北赫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我毕竟不是这里的医生，可能……”顾喻之见靳语清这么客气，搞得她都有些惶恐了。

言尽于此，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大家都沉默了。

这时，方直楷出现在走廊内，顾喻之宛如看见了救命稻草，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犹如晴天霹雳。

“大家不用担心，顾医生可以留在这里，我会为她准备好的。”

“那真是太好了！”靳语清激动地握住方直楷的手表示谢意。

顾喻之表面上笑嘻嘻的，为这个“好消息”感到开心，但是心底里早已哭爹喊娘了。

这下她的退路算是被堵死了，不得不选择留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方直楷把自己的办公室腾出来给顾喻之使用，里面还有一个休息室可以让她暂时住在里面，而他先暂时使用副院长的办公室。

第25章 可惜没结果

顾喻之在这里只需要负责靳北赫这一个伤患，所以她有时间就会到病房里查看他的情况。

今天靳北赫还是一样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洁白的房间，洁白的床单被罩，冰冷的机器发出工作的声音，电子屏幕上跳动着他身体的数据。

这一幕不管看见多少次，顾喻之的心都会揪起来。

不算太长的走廊，她每走一步都会设想踏进病房时看到的场景，会设想无数种结局。但是等她真的进到病房看到靳北赫的那一刻，她的脑袋只剩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她能做的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看着他苍白的脸。

大家高度关注着靳北赫在监护室里关键的七十二小时，尽管医生护士们再尽心尽力，再小心谨慎，他还是在出现了伤口感染的情况。

感染引发高热和肺炎，靳北赫在救治的过程中心脏骤停了两次，方直楷带着一众医生护士力挽狂澜，两次将他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

守在门外的靳语清在冷气十足的走廊里急得满头大汗，方赛直接跪在墙角祈祷了一夜。

顾喻之隔着病房的门往里看去，靳北赫戴着氧气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输液管，床边摆着各种检测他身体数据的仪器，一向硬朗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如同泡沫，轻轻一碰就碎了。

所有人一直熬到他平安度过七十二小时转回普通病房后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顾喻之端来一杯温水，用棉签沾水轻轻点在靳北赫的嘴唇上，又拿来消毒过的毛巾给他擦脸。

她指腹轻轻摸了摸他下巴青色的胡渣，有些扎手，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看他长出胡渣的样子，少了几分少年感，多了几分成熟粗犷的味道。

“靳北赫，你也太贪睡了，该醒来了……”顾喻之坐在靳北赫的床边痴痴地望着他。

她有些感慨靳北赫睡着时是另外一副景象。

纤长的睫毛像电视里的精灵一样，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肤色有些苍白，原本棱角分明的脸颊也更消瘦了一些，看起来就像童话故事里为拯救人间而自我牺牲的主角，带着一种凄凉悲悯的光环。

她轻轻地握住放在床边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他的手背因为注射太多药水，上面都是青紫的针口。

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不自觉又握紧了一些，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幽幽地叹息道：“靳北赫，我们已经认识八年了，哪怕算不上是共患难的好朋友，至少也比点头之交好一些吧？你怎么什么事都瞒着我呢？你该不会是把我当成间谍防范了吧！”

靳北赫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腔证明他还活着。

顾喻之把靳北赫的手贴在脸上，一滴晶莹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砸在白色的床单上，留下一个圆形的灰色印记。

她声音哽咽着，“你是怎么忍耐那些被我不理解而伤害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解释一下呢？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的想法是什么，我会尝试去理解你的呀……”

她不禁想起上次分开前在车里和他争吵，她情绪上头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他明明已经那么生气了，可还是忍耐着没有冲她发脾气，宁愿自己憋在心里，也没有像她一样用语言伤害对方。

他明明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他所有的情绪都可以为她让步。

他明明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爱她的证明。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呀？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可是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不能……对不起……”

顾喻之亲吻着靳北赫的掌心，温热的泪水从他的指尖落下，她尝到了自己的眼泪，咸咸的，苦涩无比。

她的内心被愧疚占满，过去和靳北赫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此刻涌上心头。

“你快点醒来吧！醒来和我说句话好不好……”

靳北赫尚在昏迷中，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意识在黑暗中不断沉沦，他越是想从沼泽般的困顿中苏醒过来，就陷得越深。

顾喻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靳北赫，内心祈祷着他能快点醒过来，全然没有注意到躲在门外的方赛。

方赛每天都会拎着自己亲自熬煮的粥过来看靳北赫，就盼着哪天他醒过来可以吃一些。

今日他来得比往常早了半个多小时，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病房的门很隔音，他听不清楚顾喻之说了些什么，可她哭得梨花带雨的那副模样连他一个外人看了都觉得心疼。

他不禁想起顾喻之说的那句话:“我知道他对我很好，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老大啊，要是你现在醒来的话，你就能看清楚顾医生的真心了……”方赛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怀里抱着保温盒默默地离开了。

顾喻之流过眼泪后感觉心里稍微好受了些，考虑到方赛差不多要过来了，她赶紧去厕所平复了一下情绪，至少不能让人看出来她哭过。

就在她整理好情绪准备离开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拿出手机一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称，顿感不妙。

她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键，问道：“爸，有什么事情吗？”

“你在哪里？”顾中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还有些不悦。

顾喻之大概猜到顾中则不高兴的原因了，她低声回答道:“在粤城。”

“你跑去粤城干什么？下个月就是订婚宴了，你什么都还没有准备！难道你又反悔了吗？”顾中则带着质问和警告的情绪，声音有些急躁。

顾喻之揉了揉生疼的脑袋，因为靳北赫这个突发事件，她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你要是拿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来开玩笑，你会气死你爷爷的！”顾中则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不免觉得无奈。

“爸，我没有开玩笑。”顾喻之赶紧安抚父亲，说道：“我和朗兮有一个朋友前几天受了重伤，情况非常危急，昨天才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我一直在医院里观察他的情况，所以才一时忙忘了。”

这下轮到顾中则沉默了，他在脑海中疯狂搜索这号人物，惊觉自己对顾喻之的圈子并不了解。

“爸，我会尽快处理好手上的工作的，等我处理完就回去，不会耽误订婚宴的，你别担心！我现在还有事要忙，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说完，不等电话那头给出回应，顾喻之就赶紧把电话挂断了。

她将手机装回口袋，劫后余生般呼出一口气。

顾中则的这通电话就像一盆冷水将她泼醒了，让她重新回到现实中面对真实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