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粮食一天比一天少，期待的每亩三千斤却没有到来，金生急得抓耳挠腮。食堂大锅里原来香喷喷的米饭变成了稀饭，后来又变成了菜叶加进去的混合稀饭，饭粒越来越少，少得只有稀稀落落地几粒。

各家的桌凳也撤回了各家，营养不良已经在社员身上显现出来，人们移动着浮肿的双腿一家一个拿着饭票排队到窗口打饭。

清迈叔透过窗口，看到又是一锅清水寡淡的菜叶上面落着几颗饭粒，气愤地大声对着在厨房内，心思沉沉的金生问：“金生，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饭了。”金生急走上前，从窗口接过清迈叔的缽碗，从锅里舀了几铁勺只有几颗饭粒的菜汤水回答：“清迈爷，你别急，现在我们国家遭到******，加上苏联逼债，熬过这几年，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天天有饭吃了。”说着把盛有菜汤的缽碗从窗口递给清迈叔。

清迈叔接过装有菜汤的缽碗顿时脾气爆发，突地举过头顶狠狠向地上摔去：“我没这么长的命。”厚重缽碗摔成八瓣散落在地，稀菜汤洒了一地。“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了。”队伍里发出一声声叹息。清迈叔没有理会，他拖着浮肿笨重的双腿，离开打饭窗口向外走去。金生走出厨房来到打饭窗口，捡起清迈叔摔碎的缽碗碎片，心思沉重，默默看着清迈叔笨重的双脚跨出祠堂门槛。

莲子用背带背着云荷，手牵春雨走到窗口，她递上三张饭票，三勺稀稀菜叶汤里闪着几颗饭粒稀饭，从窗口伸出，打进了她手端着的缽碗里。

“妈，我不要这个有水的饭，我要吃没有水的饭。”四岁的春雨仰头对母亲提要求。“好哦，囡囡，等回到家，妈妈就弄没有水的饭给你吃哈。”莲子双手向上托了托背上的云荷，左手端着缽碗，右手牵着春雨离开窗口回家。

在家弯腰扫地的露露，看到妈妈端回了饭，直起腰问：“妈，今天食堂吃什么？”春雨接过话：“妈说今天会给我没有水的饭吃。”露露惊喜地看着妈妈：“啊，今天食堂有饭吃啊？”

莲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回答露露：“是你妹妹要没有水的饭，食堂还是清水寡淡的菜叶上面落着几颗饭粒的稀饭。”“哦，妈，那你有什么办法弄没有水的饭给妹妹吃啊？”露露不解。“她要吃没有水的饭，我只有想办法了。”说着她端着缽碗走向灶台，舀出一碗菜叶稀饭递给露露：“囡囡，这是你的。”露露丢下扫帚接过莲子递来的菜叶稀饭懂事地说：“妈，你也吃。”“嗯”莲子摘下挂在灶台墙上的笊篱，把它放在一只空碗上，再把缽碗里的稀饭倒在笊篱里，菜叶和饭粒留在了笊篱，青色的菜叶水就漏在了笊篱下面的缽碗里。她翻手把笊篱里的菜叶和饭粒扣在另只碗里。灶台上，一碗菜渣上面有几颗饭粒，和一碗青色菜叶水并排立在一起。她端起菜渣上面有几颗饭粒的碗，递给翘首等待的春雨，另只手端起笊篱下面碗里青色稀水的碗正要往嘴里送。

“莲子。”一声苍老，病态的声音伴着一个拄着拐棍，骨瘦如柴，佝偻的身子出现在门口。“啊，姑父。”莲子把两只碗放回灶台，赶紧把姑父搀了进来。

“姑父，你吃饭了吗？”姑父这时看到了放在灶台上菜叶里面的几颗饭粒，浑浊的眼睛刹时闪出一丝光。“没有呢，莲子，我还没有吃饭呢。不瞒你说，莲子，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看过一粒米了。肚子里好像有千万条疯狗撕咬着，非常非常难受啊。听说你们的食堂还能见到饭粒，我是个快要死的人了，只是想在死之前再看看饭粒是什么样子。”

“啊，姑父，快别这样说，慢慢养病，你身体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莲子没有底气地安慰着姑父。姑父摇着头，眼睛这时却像饿狼一样，发出可怕的光，贪婪地看着灶台上那碗没有水，还能见得到几颗饭粒的菜渣饭。

看着姑父那浑浊，贪婪，发出可怕光的眼神，莲子犹豫地看了看翘首等接缽碗的春雨。咬咬牙，心疼，害怕地从筷子篓里抽出一双筷子放在这只碗面上递给了他：“姑父，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