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嫂，莲子嫂！”窗棂上响起拍打声和丫秀委屈的叫唤声。她从竹椅上站起，把露露放上床，信塞进枕头下，端起煤油灯去开门。

门一打开，丫秀喘着粗气就闯了进来，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气愤愤地嚷：“莲子嫂，以后我就住到你家和你睡，不回那个家了。”

“你和牛牯又怎么啦？住我家，牛牯会肯吗？”“肯不肯，我才不管他呢，我以后就住你家了，不回去了。”“什么事呀？这个样子！”“什么事，刚才我和她妈妈吵架，他在我背上捶我几拳，气死我了。”

“你为什么事又跟你婆婆吵架啊？”“为什么事吵架，讲起来都气人，本来等晚饭大家一起吃的，一大缽稀饭放在灶台上，他妈妈以为我看不见，端起这个大缽碗就往嘴里啜，我上前讲她，‘等大家在桌上一起吃，如你现在要吃，也拿你吃饭用的碗舀到碗里来吃，这样吃多脏，对小孩不好。’她妈妈不承认，说她没吃，谁吃了是狗。气得我呀，好像我是冤枉她一样，我指着这个缽碗沿叫她看，看她刚啜的地方嘴痕都还在，她就大哭起来。牛牯说我不该骂他妈，对着我的背就是两拳，你说气人不气人。”

“哦，这样啊，这个牛牯呀，要分清是非呀。不管怎样，打人就不行，现在解放了，更不能任意打我们女人。再说这样吃对小孩确是不好，你婆婆还有痨病，叫她用碗舀着吃，没错啊。既然是这样，好吧，今晚你就到我这里睡，明天再说，我们先睡觉，你睡那头。”

看着丫秀擦干净了脚，气嘟嘟地蒙头睡下。她把露露往里推了推，自己挨着女儿躺下。她们刚上床躺下，窗棂外面就传来牛牯的叫唤声：“莲子嫂，莲子嫂！丫秀是在你这里吧？”

丫秀扯着莲子的脚丫，意思是要她讲自己不在这里。“哦，丫秀，丫秀，她，她没来我这里，她不在我这里呀。”莲子顺着丫秀的意思撒起了谎。“莲子嫂，我知道丫秀肯定是在你这里，你撒谎是撒不像的，刚才你吞吞吐吐的，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在你这里，再说她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你开门我进来。”

丫秀摁住莲子的腿不让她下床开门，莲子“咯咯”笑着掰开她的手。划根火柴点上煤油灯，下的床来刚把门打开。牛牯就一头闯了进来，气呼呼地说：“这个厉害婆，真厉害，经常和我妈吵架，烦都烦死了。”丫秀从床上跳下冲到牛牯面前：“你烦我更烦呢，你俩娘崽欺负我一个人，明天我就叫我弟弟来打你，打出你的脑浆来，看你还敢打我不。”

“我打你？我什么时候打了你呀？”“没有啊，你现在怎么这么没有记性，刚刚打了人就记不得了，在我背上捶了两拳就记不得了。”

“捶你两拳？”牛牯莫名睁大眼睛。“没有啊！”丫秀双手叉腰逼近牛牯。“莲子嫂，你不要听她的，凭我的力气，真的打她，一拳就会让她口吐鲜血倒地的，捶她两拳还不马上见阎王了。现在你看她还叉着腰，站得笔直笔直。刚才打她是做样子给我妈妈看，要不然我妈妈也会没完没了，说我有了老婆就不要娘，唉，烦死了！”

“打了，刚才就是打我了。”丫秀还是不依不饶地大声嚷嚷。“莲子嫂，刚才我是这样打的。”牛牯扳过莲子的背演示着，右手握拳举得高高的，脸上的表情狠狠的，但拳头落在背上就像一团棉花似地轻柔。莲子被他们逗得“咯咯”地笑，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丫秀也憋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好了，丫秀你跟牛牯回去吧，他不是真打你啊，是在给你捶背呢。”莲子逗着偷笑的丫秀。“不回去，以后我就在你家住，不回那个家了。”丫秀赌气不肯走。“莲子嫂，你看。”牛牯求救地看着莲子。莲子看看牛牯，又看看丫秀。她知道丫秀不肯认输的倔脾气。劝牛牯道：“这样吧，丫秀今晚就让她住我这里，明天我再把她给你劝回家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