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下，娘用剪刀在一件破得不能再破，补满补丁的斜面襟衣服上裁剪下两块四四方方的布。“娘，你剪下这两块布做什么用啊？”莲子看着两块四四方方的布好奇地问娘。“给明森做书包，明天明森要去学堂念书，他已10多岁了，该去学堂识识字，我们家里要有个识文断字的人。”慈祥睿智的娘一边说一边把裁剪下两块四四方方的布并拢，在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缝起了书包。

“娘，明天就明森一人去学堂识字吗？”莲子眼馋地看着娘手中缝着的书包问。“嗯，哦。”娘好像想到什么，拿针的手停放在膝盖上，左手摸着莲子的小脸，满怀期望又意味深长地对她说：“我们莲子也想跟着明森上学堂，这娘知道，但家里供不起两人上学堂念书啊，实在是没有办法，再说屋场也没有哪个妹崽去学堂念书，你一个妹崽去学堂念书识字，跟男崽坐在一起，人家会笑话你的。莲子乖，在家里娘教你做鞋，补衣裳好吧，还有田里的犁、耙、辘轴、都要学会。明森进学堂了，家里劳力少，这些以后都要靠你，娘老了。”说着放下针线活，轻捶着隆起的骨节。“唉，我的骨头又疼起来了。”

“娘，我不上学堂。我要学会做鞋，补衣裳，学会田里的犁、耙、辘轴，还要学会煮饭炒菜。我要让明森在学堂好好念书，让娘的骨头不要疼。”莲子神情稚气，语气坚定地安慰着娘。

“我就知道莲子是很懂事的，懂得体贴娘。但傻孩子，你就是再体贴娘，也不能让娘的骨头不疼啊，这郎中都没有办法。哎哟，娘全身骨头都是疼的。”

“娘，为什么你的骨头会这么疼？”莲子摸着娘隆起的骨节问。“唉，有一年生完孩子还没有出月子，家里劳力少，要赶季节把秧苗莳下田去，你们的爸爸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是下水田帮忙拔了几天秧苗，就落下了这么一身病，郎中说这是风湿病，治都没得治，慢慢会变成风瘫，以后有的罪受啰。莲子以后你可要注意这些，不要像娘一样得这个不能治的病。”

“娘，你得风湿病生的这个孩子是我吗？”坐娘身边用镰刀削着弹弓一边看娘缝书包的明森，吹了吹弹弓上的木屑问。“不是。”“那是谁？”“不说了，伤心的事，你以后要好好听先生的话，多多识字，不要贪玩啊，听到了吗！”

“听到了，娘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明森不耐烦地回答娘。缝好书包，娘平铺在膝盖上抹整齐，打着呵欠：“睡吧，好晚了。”

白天，明森背着书包去学堂念书，莲子手握镰铲、锄头和大人在田里学习春耕秋收，犁、耙、辘轴、拔秧、莳田、收割，晾晒。

夜晚，油灯下，明森温习功课，莲子在娘指导下补衣做鞋。娘看着这对心尖尖上人，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下午放学后，水田里，明森接过莲子手里的镰铲帮耕耘土地：山岭上，他接过她手里的柴刀帮砍柴枝；菜地里，他接过她肩上的尿桶挑肥去浇菜。

“大家看，明森又帮莲子挑尿桶了，哈哈哈，明森又帮莲子挑尿桶了，尿桶箍，尿桶箍，明森是尿桶箍，哈哈哈，哈哈哈，明森是尿桶箍，尿桶箍……”对面山岭上放牛的牛牯、木林和着一群伙伴对着挑尿桶的明森大声戏谑。

明森放下尿桶， 蹲下偷偷拾起一块土坷垃，手一扬，土坷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不客气地在牛牯脑壳上四散开花。“哎哟”牛牯摸着被土坷垃砸中的脑壳，喊着“哎哟，哎哟”躲到了山岭背面。莲子看着摸着脑壳狼狈“哎哟”的牛牯，捂嘴窃笑。

晚霞映着他俩美丽健康，充满青春少年气息劳作的身影。浇完菜地，莲子弯腰提起明森放在菜地田塍上的书包，斜挎在肩上，学着他的样子昂首挺胸迈开大步，高兴地走在前面。明森挑着空尿桶跟在她后面，徐徐晚风飘来娘熬粥的米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