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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 分类: | 字数:46万

第103章 倾诉

书名: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字数:3556 更新时间:2024-10-20 06:41:20

顾兰因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顾琢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其实回头想想,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她从小爹不疼娘不爱,活到这么大,只有一个顾琢将她捧在手心里,千般纵容万般疼爱,长此以往耳鬓厮磨,换谁能不生出非分之想?

顾兰因一度以为自己人情练达,仗着顾琢的宠爱,总能想出两全之法。可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所谓的“人情练达”和“条理分明”纯属她脑补过度。贪心不足的结果是她被命运狠狠甩了两记大耳刮子,痛不欲生刻骨铭心,自此再不敢犯。

她从没想过——也不敢做这样的白日梦,这出狗血大戏,居然不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

顾兰因不知是忐忑还是期待地看着顾琢,总觉得自己“没睡醒,还在做梦”,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颤颤巍巍,在胸口里跳起了探戈:“师、师父?”

顾琢没说话,只是冲她伸出一只手,掌心平摊,五指微蜷,似一个含蓄蕴藉的邀请。

顾兰因盯着那只手瞧了片刻,又看了看顾琢,仿佛梦游似地,迷迷糊糊地将手放进顾琢掌心里。

顾琢五指一收,指尖从她手指缝隙中穿插而过,又缓缓扣紧。

有那么一瞬间,顾兰因简直怀疑顾掌门无师自通了毒掌功,肌肤贴合的部位,毒素攻城略地,从肌理一路麻到心口,又顺着血液循环流经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原地化成一具麻木不仁的雕像。

“师父……”好半天,顾兰因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还有点气息不稳,尾调带着难以察觉的战栗,“你、你知道我的心思……你看过我的日记,对吗?”

顾琢垂下视线,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他没有去看顾兰因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扣住他的那只手越来越用力,就像两根绞着劲的弓弦,越缠越深,越绞越紧,最终“砰”一下……

顾兰因突然放开了他。

这一下突如其来,顾琢毫无防备,心口像是被掏空了一片。那一刻,千百个念头走马灯似的从脑子里闪现,他心乱如麻地想: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

他前一晚近乎默许的举动,一半是出于怜惜和不忍,另一半则是冲动了——顾掌门在江湖上有“剑圣”的名号,可再怎么超凡入圣,到底没逃脱肉体凡胎的桎梏,偶尔冲动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冲动只是“一时”,不可能长久,等那股劲过去,理智和清醒重新回炉,形形色色的顾虑和考量便以铺天盖地之势从四面八方反扑回来。

顾琢忍不住想:“我这么做……会不会耽误她?”

刨除伦理纲常和无所不在的世俗眼光不谈,他已届中年,而她却青春正盛——二十来岁的年纪,本该约上几个小姐妹出去逛街、吃饭、看电影,或是找个年貌相当的人,正正经经的谈一场恋爱。

而不是陪在一个年近不惑又破了相的半老男人身边,在操劳奔波中虚耗年华。

顾琢:“其实,你不必……”

他刚开了个头,眼前突然一黑——顾兰因兑现了她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贼心”,慢慢俯下身,伸手蒙住了顾琢的眼睛。

顾琢:“……”

顾教授这会儿没戴眼镜,只觉得那掌心温度滚烫,体温顺着薄薄一层的眼皮传过来,眼眶居然微微发热。

这还不算完,紧接着,他听到细细的呼吸声扫过鼻端,隔着咫尺之距,那气息中的灼人温度清晰可感。

顾琢猛地意识到什么,摁在膝盖上的左手攥成拳头,皮肤上暴起嶙峋的青筋,却没有推开顾兰因。

顾兰因刻意停顿片刻,给了他足够的反应时间,只要顾琢一个微乎其微的暗示,她就会乖乖退开,再不越过那道雷池。

然而自始至终,顾琢一言不发,也什么都没做。

对于顾兰因来说,这无异于默许。

她缓缓凑过去,鼻尖几乎刮蹭过顾琢脸颊,迟疑再三,最终在顾琢嘴角处轻轻碰了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顾琢的呼吸突然停顿了一拍。

“师父,再也别离开我了……”他听到顾兰因轻声说,“要是再来一次……你不如带我一起去吧。”

顾琢下意识地想问“去哪”,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脸色蓦地变了。

“不许胡说!”他一把拉下顾兰因的手,微一仰脖,视线便和他的小姑娘没遮没拦地对在一处,“这个念头你想都不准想,听到了没!”

顾兰因没吭声,执拗地看着他,眼角微微发红。

顾琢捧起她的脸,在极近的距离里端详了一阵,目光从严厉到缓和,仿佛含了一汪温水,轻轻细细地滚过顾兰因眉眼,短兵相接的地方,脸皮红了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顾琢像是认输了,微微叹了口气:“我……”

顾兰因睁大眼,等着他的下文。

可不知他俩这一阵是谁流年不利,顾掌门刚开了个头,就被一阵呕哑嘲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那咿咿呀呀的歌词赫然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第103章 倾诉

顾兰因:“……”

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顾姑娘此刻的心情,那就是赶紧来个天雷,劈死这个天杀的家伙。

她有心当没听见,然而顾琢已经收敛好神色,轻轻推了她一把:“看看是谁打来的,没准有急事。”

顾掌门发了话,顾兰因就是满肚子不情愿,还是乖乖拿起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她脸色微微一变,飞快地接通:“唐伯伯,出什么事了?”

唐老板铜锣一样的嗓门从听筒里传出:“兰丫头,小芸那孩子不见了!”

顾兰因和顾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瞳孔微缩。

“那孩子这两天一直很安静,我还以为她转过性了,谁知就刚才,我出去买菜,回来后发现小嵋被人打昏了,那孩子却不知去向,”唐老板就跟吃了枪子似的,话音一气往外突突:“那孩子……唉,你说,那孩子会去哪?”

顾兰因下意识地看向顾琢,见顾掌门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于是道:“唐伯伯您先别急,我大概猜得到她的去向……我马上联系陈警官。”

肖芸是逍遥派掌门肖远峰的遗孤,八年前,肖远峰惨遭毒手,元凶之一正是南武林盟住霍谦的独子,霍成。

肖芸在东海市蛰伏多年,为的是什么,但凡长了脑子的都不难猜出。如今霍成被缉捕归案,五毒教分崩离析,这个肖家遗孤没了顾虑,大可以将所有精力放在仅剩的仇人身上。

翻云掌,霍谦。

“肖芸没带手机,所有的私人物品都没动,我猜她应该早有预谋,”拨通了陈聿的电话,顾兰因用最快的速度把大致经过说了一遍,“那女孩咱俩都见过,手上没多少力气,不过你家霍爷爷刚出院没多久,要是她以有心算无心,结局怎样还真不好说,你最好多派点警力,免得阴沟里翻船。”

陈聿:“……”

平心而论,这起事件里的两个主角——肖芸和霍谦,顾兰因哪个都不待见,他俩不管谁死谁活,顾姑娘都能把持住隔岸观火的立场,淡然处之,冷眼旁观。

可唐老板显然不这么想。

唐掌门对顾琢有救命之恩,也是顾兰因的大恩人,看在他的情面上,顾兰因哪怕再不情愿,还是跟顾琢一起赶到河坊胡同,看看有什么能帮上手的地方。

哦对,从出租车里下来时,她还不忘跟司机要了小票,打算找某位陈警官报销这一趟的出行费用。

他俩赶到时,唐老板和陈聿都已经赶到了河坊胡同。霍大爷家关着灯,看样子没人,陈聿当机立断,用蛮力撞开门,发现屋里空荡荡的,没有外人闯入的迹象。

“房门从外面锁住,霍爷爷应该是自己出去的,”陈聿皱起眉,“可他刚出院,医生分明叮嘱过要多休养,到底什么事非去不可?”

他狐疑地看向顾兰因,后者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

唐老板不关心霍谦的死活,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恩人唯一的女儿往深渊里蹚:“要真是阿芸……她会怎么把霍谦引出去?霍谦又凭什么听她的?”

对着唐老板,顾兰因的态度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唐伯伯,您与其追究这些细枝末节,倒不如想想,如果真是肖芸,她会把霍谦引到哪去?”

陈聿差点被这姑娘的差别待遇气歪了鼻子。

唐老板若有所思:“你是说……”

顾兰因征询地看了顾琢一眼,见顾掌门微微颔首,于是轻声道:“肖芸无非是想替她父亲报仇,要真是她干的,极有可能选在当年的凶案现场动手。”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换成是我,也多半是这么想。”

唐老板等不及她第二句话,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陈聿先是跟着往外冲了两步,走到门口,他忽又回过头,神色复杂地看向顾兰因:“你……”

恰好这时,一阵穿堂风掠过,南方屋里没有暖气,室温骤然下降。顾兰因从脖子上解下围巾,小心裹在顾琢脖子上,又把顾掌门受过伤的右手捧在手心里,送到嘴边呵了口热气。

陈聿满肚子的话都被这口气憋了回去,眼不见为净地扭过头,紧随唐老板而去。

顾兰因对霍谦的鸡零狗碎不感兴趣,眼看当事人都跑了,她乐得跟顾琢享受二人世界,一边挽着自家师父的胳膊,沿着小区门口的街道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将顾琢的右手攥进手心里:“师父,你冷不冷?”

顾琢出门前特意挑了件最厚实的羊绒大衣,脖子上缠着厚厚的围巾,顾兰因还不住搓揉他的右手,从里到外都是暖融融的:“还好,不冷。”

顾兰因探头四顾一圈,确认方圆十米内没有第三个活物,这才捧起顾琢的手,在他指节处轻轻吻了下。

顾琢耳根悄无声息地爬上一道红痕,眼角微微弯下,笑纹如涟漪般绽开。

顾兰因得寸进尺,脸颊贴上他肘弯不住磨蹭:“师父,你说唐伯伯他们赶得及吗?”

顾琢沉默片刻:“那女孩还很年轻,要是……这辈子恐怕就毁了。”

顾兰因:“可是她之前……”

顾琢低头看了她一眼。

顾兰因的话音戛然而止。

顾琢伸手将顾兰因揽入怀中,轻轻抚摩她的长发:“兰因,如果换做你是她,你会怎么做?”

顾兰因不由一愣。

她思忖片刻,刚要开口,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摸出来一看,发现何菁菁给她发来一个定位。

顾兰因抬起头,和顾琢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目光。

定位上显示的地址离河坊胡同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霍谦下了出租车,看到路边有一个街心公园,于是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进去。

冬日里天黑得早,夜幕如饥似渴地奔向大地,给了城市一个不带温情的拥抱。人老了,眼神不好,闻到公园里有一股不绝如缕的清幽香气,却分辨不出那香味是从哪里、哪株花上散发出来的。

“这味道好熟悉,”霍谦皱眉思索了片刻,“好像……是腊梅的香气?”

他恍惚记得有谁喜欢腊梅,还抓着他的衣襟,吵着要摘一朵,结果被文明守法的霍大爷一个眼神瞪得不敢吱声了。

是小聿,还是菁菁?

哦,他想起来了,好像是婷婷。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霍谦忽然停下脚步,他年纪大了,又才大病一场,体力不支,实在站不住,只得佝偻着腰背,找了条长椅颤颤巍巍地坐下。一抬头,就见公园中心的喷水池背后走出一个瘦小的影子。

那喷水池里立着一尊大理石雕像,是打扮穿着相当非主流的年轻女孩,衣服恨不能褪到脚底,一手捧花环,一手握火炬,乍一看仿佛博物馆里的维纳斯多长出两条胳膊。

站在路灯阴影里的不速之客同样是个女孩,一张小脸比石膏像还白,白到极致,隐隐透出不正常的青灰,就如常年不见天日,在密闭空间里捂出来的一般。

她无声无息地站在那儿,仿佛一个无中生有的幽灵,一双黑碜碜的眼珠纹丝不动,望定了霍谦。

霍谦扶着拐杖,坐在原地没有动:“你……就是小肖的女儿?”

女孩张开嘴,无声地比划了几个口型。

霍谦不懂唇语,就算懂,以他如今老眼昏花的视力,也看不清这女孩说了什么。谁知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响起:“她说,她叫肖芸。”

霍谦微一眯眼,目光飞快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阵夜风呼啸而过,经冬未落的灌木严严实实地遮挡住那人身形,霍大爷运足了目力,也没瞧出那充当唇语翻译机的货色是人是鬼。

女孩又“说”了句什么,暗中那人半点没有炫耀存在感的意思,尽职尽责地翻译道:“霍盟主,别管别人,今天约你来的人,是我。”

霍谦从衣兜里掏出一部堪比电视遥控器的古董手机:“有人给我发来消息,说知道我孙女的下落,约我在这儿见面——发消息的人,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