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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 分类: | 字数:46万

第70章 认错

书名:归来白发生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字数:3607 更新时间:2024-10-20 06:41:20

顾兰因是真的不待见霍谦,她把话撂下,也不管人家是个什么反应,径自走了出去。

陈聿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顾兰因分明听见了,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脚步——这妹子的剑法如何姑且不论,轻功却是得了顾掌门十成十的真传,不过片刻,那喊声已经听不见了。

顾兰因这才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摁下免提键扣在耳边,话音像是含在嘴唇里:“你都听见了……师兄?”

短暂的沉默后,听筒里传出明承诲的声音:“你怎么看?”

“老家伙好像真的动了悔意,”顾兰因把耳机插进手机里,腾出右手摘下眼镜——她其实不近视,眼镜也是平光镜,没了镜框遮挡,那副眉眼便清晰而坦然地暴露在阳光下,原本是个清秀温婉的相貌,可她不知是被光刺了眼还是怎的,总喜欢眯着眼,眼角收敛成狭长的弧度,平白多了几分金属的锋锐之气,“也对……看他平时的行事,勉强称得上光风霁月,良心还没完全被狗吃了,这辈子统共数过来,大概也就做了那一桩亏心事,梗在心头那么多年,可能连个安稳觉都没睡过。如今有机会弥补一二,他怎么可能不抓住机会?”

明承诲大约是刚结束一场劳心劳力的会议,语气听起来有些疲惫,即便如此,话音里的讥诮之意亦如江河泛滥,拦都拦不住:“怎么,师妹被他打动了?”

顾兰因冷笑一声,套用了一句老掉牙的偶像剧台词:“要是说‘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吃?”

明承诲泛起一点笑意:“陈警官喜欢和稀泥,打算利用武林大会唱一出‘将相和’,可也得看两边配不配合。就算你我不计较,架不住当年的始作俑者做贼心虚,总得把你这个‘春风吹又生’的祸根亲手掐灭才能安心。”

顾兰因正好走到公交站,探头看了眼迎面而来的车牌,发现不是自己等的那辆,于是后退了两步:“怎么,耗子耐不住寂寞,终于肯探头了?”

“五毒教和明睿东合作多年,明睿东既是金主,也是他们的保护伞,突然被砍断,总会有些不便,”明承诲淡淡地说,“他们需要新的合作者,我是最好的选择。”

顾兰因从牙缝里抽了一口气:“真是饥不择食……他们就不想想,你到底姓明,万一半途改了剧本,上演一出父子情深,跟他们一拍两散怎么办?”

明承诲玩味着“父子情深”几个字,嘴角笑纹越发分明:“这个简单,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就行了。”

顾兰因:“什么定心丸?”

“杨久诚就是个传声筒,除此之外,也有些别的用处,”明承诲说,“毕竟在医院里待过,认识的专业人士不少,好比明睿东的那个私人医生,就和杨久诚关系不错。”

顾兰因隐约意识到什么,瞳孔突然微微放大。

“当年明睿东生病住院,大概是亏心事做多了,总是疑神疑鬼,旁人的话一概不听,只信这个跟了他十来年的私家医生,”明承诲笑了笑,“他虽然杀伐决断,称得上一代枭雄,看人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顾兰因的心头像是被什么揪紧了,不知不觉间,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当年明睿东的骨髓移植手术……是他帮你动了手脚?”

明承诲没说话,半晌,听筒里传出一记轻轻的笑声。

顾兰因的心仿佛被个千钧的秤砣坠着,瞬间沉了下去: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就如一根蔓上长出的两颗果子,虽说没见过几面,脑回路却是出奇的合拍。

“的确……你跟明睿东之间的这个局,虽然难解,却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顾兰因理顺了思绪,压低声音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说到底,症结只在明睿东一人身上——你只要能设法让他转过弯来,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相隔大半个东海市,站在落地窗前的明氏新任总裁忽然微微一愣,那句“解铃还须纪系铃人”就像一粒细碎的小石子,顺着耳道落入胸腔,一路翻滚着往深处坠去,沿途碰撞出幽微不绝的回响。

那依稀是许多年前,他还是个无能无力的孩子,寄居在明睿东的羽翼下,每天战战兢兢、朝不保夕。

在得悉明睿东打算送他出国时,明承诲简直万念俱灰,那时他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不好像顾兰因一样有什么不痛快就扑在顾琢怀里大哭一场,只能一边死死咬着唇,一边红了眼眶,攥着顾琢的衣袖不肯放手。

顾掌门纵然有经天纬地之能,也不好随随便便掺和人家俩父子之间的事。他习惯性地伸出手,似乎想抚摸明承诲的头,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家养大的小姑娘,能领身份证的半大少年,直接抚摸头顶就不太合适了。

那只手半途转了个向,落在明承诲肩膀上,轻拍了拍。

“你和你父亲之间的僵局,虽然难解,却也不是无法可解,”那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疾不徐,不温不火,却有种无法形容的力量,让人不知不觉放松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要破这个珍珑局,你只需攻克一个人。”

第70章 认错

明承诲抬起头,眼角的红痕还没完全消退,就猝不及防地撞进顾琢眼底——这男人的瞳孔并不是纯粹的黑,而是浅一点的棕褐色,阳光从侧面打过,那眼珠里层次分明,一圈一圈往深处扩散,仿佛一口不见底的井,直通潜意识深处的十方幻境。

明承诲没有防备,好悬一头栽进去,等缓过神时,两只脚已经湿淋淋地踩进水里,再也拔不出来。

“要想等到破局的时机,你就必须忍,”顾琢摁住他的肩膀,手指稍微加了几分力,像是要把每个字都嵌进骨头缝里,“忍得下一时,才能耐得住长久……承诲,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师父知道,你能等到那一天,是吗?”

“……明睿东的私人医生有个儿子,他老婆死得早,留下这么个独生子,从小宠得没边,长大就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纨绔,”明承诲淡淡地说,“这个纨绔少爷喜欢花天酒地,可惜家里条件有限,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去借高利贷,一来二去,欠了一屁股债,家门口遭人泼红漆,自己一只手也差点被人剁了。”

顾兰因听明白了,这位私人医生纯属时运不济,生了个坑爹货,自己一辈子坑进去不算,连亲爹也被带累了。

“然后呢?”她问,“是你明大少仗义出手,替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差不多吧,”明承诲笑了笑,“他不敢让明睿东知道,思来想去,只能找我帮忙——我虽然自身难保,到底是明睿东‘唯一的儿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点麻烦还是不在话下,只不过……”

顾兰因截口打断他:“只不过,天上没有白掉馅饼的好事,你替他解决了高利贷的麻烦,他拿什么回报你?”

“当时明睿东已经住院,医院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匹配的骨髓样本,”明承诲把身体重心换了一只脚,整个人几乎斜靠在落地窗上,话音也跟抽了脊椎似的,懒洋洋的没有主心骨,“我不过是……让他把那份样本的署名换了个人而已。”

饶是早有准备,顾兰因还是抽了一口凉气。

“难怪,”她喃喃地说,“骨髓配型的条件极其苛刻,一亿个人里也未必有一个,偏巧这一亿分之一的概率就落到了你头上……换成谁都得掂量一下,这血脉是不是自己身上落下的。”

明承诲默认了。

远处又来了一辆公交车,顾兰因探头一瞧,发现是自己等的那辆,于是下意识地加快语速:“你利用杨久诚把身世泄露给五毒教,你和明睿东既然不是亲生父子,自然没必要为他抱不平——还有什么比一个不择手段……而又唯利是图的‘继承人’更适合一拍即合的?”

明总裁面不改色,坦然受之:“过奖了。”

顾兰因人不笨,甚至称得上“天赋异禀”,不然她也没法将意剑一门的不传绝技学到手。可也许是因为从小被顾琢保护得太好,又或许是因为她习惯了模仿顾琢,学了他的言谈举止,连他的襟怀坦荡也全盘照抄,对勾心斗角有种下意识的抵触。

总之,即便早有预料,听明承诲亲口承认的一刻,顾兰因还是觉得脊背发凉。

当然,顾姑娘好歹在社会上打滚多年,从“人心险恶”到“尔虞我诈”都没少见识,不至于被这点阵仗吓唬住。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犯起嘀咕:易地而处,我能想到这种连消带打的招数,一举逆转困局吗?

她尝试着把自己代入明承诲,顺着思路将方方面面考量过一遭,最终叹了口气:难怪顾琢当年总催着她好好学习,喝过洋墨水的高尖端人才就是不一样,和人家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手段相比,她这条只会兼职做翻译的打工狗差得远了。

顾兰因神游天外的时间有点长,卓先生不由看了她好几眼:“想什么这么出神?”

顾兰因打了个激灵,赶紧把飘出天灵盖的思绪拽了回来。

“没、没什么,”她把头埋下去,菜刀刷刷剁在案板上,连成一线的频率几乎赶上缝纫机,“就是……就是这两周,河坊胡同里里外外多了好多生面孔,大概都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单从人数上看,这届武林大会的规模似乎比之前几年都要隆重许多。”

卓先生的视线从面具后射出,落在她持刀的手上,微微定格了一秒。

“自从你回到东海市,接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虽然有人帮着遮掩,可有心人想广而告之,光靠拦是拦不住的,”他淡淡地说,“意剑传人回归东海市,南武林盟眼看要跟着震三震,他们自然坐不住,想跟霍盟主要个说法也是情理之中。”

顾兰因想说什么,熟料一股辛辣之气直冲面门,她措手不及,眼睛被喷了个正着,喷嚏排成了队列,从大张的嘴巴里挨个蹦出,鼻涕眼泪当即下来了。

卓先生忍俊不禁,抽了两张餐巾纸递给她:“这洋葱味道比较重,切菜时别离得那么近。”

他这提醒有点马后炮的嫌疑,顾兰因却一声不敢吭,乖乖抬起头,把切成丁的洋葱装到小碟子里,递给卓先生。

卓先生头也不回地接过,一股脑下入锅中,快速翻炒几下,又加进去胡萝卜丁、青椒片、土豆块,以及剁成小块的生鲜嫩鸡,用小火炒匀,再加入调好的咖喱汁,不过片刻,鸡肉酥烂入味,勾人馋虫的鲜香也随着油烟飘散而出。

顾兰因口水滴答地凑到跟前,下巴若有意似无意地蹭过卓先生臂弯:“好香啊,前辈什么时候新增了技能点?”

卓先生斜睨了她一眼,顾兰因冲他咧了咧嘴,龇出一口整洁的小白牙。

虽说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已经千疮百孔,却仍聊胜于无地挡在前头,顾兰因有心把这掩耳盗铃的屏障彻底撕下,顾忌着卓先生的态度,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话中的试探之意太明显,卓先生不是很想接这个话茬,正打算随便岔开,冷不防一回头,就见顾兰因笑得见牙不见眼,但凡尾椎上生出一根尾巴,已经被她摇成逗猫棒了。

卓先生话到嘴边,便不受控制地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他扶了把面具,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在棺材板里修炼出来的。”

顾兰因:“……”

这妹子猛地一僵,突然想起刚回到东海市那阵,念及物是人非,一腔激愤无处发泄,嘴上便忘了把门,随口拿“先人”开涮,说了句“我师父要是知道了,死了都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

摸着良心说,顾兰因倒不是存心对先人不敬,只是她那时以为“先人”已经埋在黄土堆下,两人之间隔了一条割裂阴阳的黄泉路,情绪激荡之下就有点口不择言。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恨不能给自己俩耳光!

顾兰因僵硬地咽了口唾沫,霎时间,多年前躲在衣柜里的小女孩穿越过十多年的光阴,毫无预兆地上了她的身。这姑娘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我错了!”

卓先生没说话,越过她取了一个碟子,将香气四溢的咖喱鸡盛了出来。

顾兰因没来由一阵心慌,赶紧打蛇随棍上:“我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我……”

她还没来得及把检讨书背完,卓先生已经夹起一块鸡肉,十分自然地塞进她嘴里。

顾兰因:“……”

卓先生:“尝尝看,味道如何?”

顾兰因鼓起半边腮帮子,嘴巴填得满满当当,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如捣蒜。

卓先生满意地笑了笑,把盘子端上桌,眼睫顺势垂落,目光既含蓄又隐忍,万千思绪便被严丝合缝地掩在里头:“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打算……当年的旧案想澄清不难,可有心人既然想借意剑一门生事搅混水,恐怕不会让你顺心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