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故人

百金泰扑过来的同时，整个身体就像是被包裹在一团白光中，口中一声低喝，一把闪烁着神辉的长剑已经出现在他手中，朝着楚乔如流光一般劈下。

黑夜中，那流光长剑显得分外刺眼，半空中的狐影已经缓缓探出了一只爪子，百金泰的长剑高高举起，可是，他再也没有办法劈下那一剑了。

下方的众人看到百金泰保持着那举剑的姿态，整个人悬浮在空中，仿佛时空在他身上凝滞，就连他脸上那狰狞的神色，都不曾改变一点，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的眼睛里。

而下一刻，“嘭！”的一声闷响，那团血肉便爆裂开来，天空中下起了一场血雨，那些碎裂的血肉，落到了下方那些目瞪口呆的人脸上，整片天地无限寂静，好半天，那血雨落尽，才有人发出了一声哽咽呜鸣……

楚家。

楚云天看着盘坐在百草身边的楚乔，一会儿身上泛起紫光，一会儿又泛起白光，时不时的蹙眉，脸上偶尔出现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楚云天有些急了，已经快一夜了，楚乔怎么还没有醒过来，还出现这样怪异的情形！

可是楚云天却不敢轻易的唤醒楚乔，若是楚乔的神识不能够回来，他就算是唤也唤不醒。

难道出了什么事儿？

楚云天不敢想，只能够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乔乔快快醒来！

天快要大亮了，楚乔要是再不醒来，楚云天也只能够强行唤醒她了，可是这样做，不知道会不会对楚乔有伤害。曾经就有通灵师在入境的时候被强行唤醒，神识归位的时候，就出现了问题，失掉了一魂一魄，最后变得有些痴傻了。

楚云天犹豫着，他可不希望让乔乔冒一点险，若是他的宝贝孙女变得痴傻了，他恐怕哭都哭不出来了！可是，要是再不唤醒，入境太久，对神识也是有很大伤害的啊！

就在这时，楚乔原本盘坐的身子软软的往后一仰，倒在地上。

“乔乔！”楚云天一声惊呼，赶紧上前扶起楚乔，手掌贴在她的背心，一股股灵力输入了楚乔的身体，楚乔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显得很虚弱。

楚云天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道，“乔乔，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你怎么这次入境这么久？可把我担心坏了！”

“爷爷……”楚乔眼神慢慢的聚焦到楚云天的脸上，眼睛里却缓缓的泛起了泪光。

楚云天一惊，他的孙女儿是个坚强倔强的孩子，从小到大，很少看到她掉眼泪，可是现在，她怎么什么话也不说，就开始掉眼泪呢？！

“乔乔，出了什么事儿？你告诉爷爷！”楚云天心疼的抚了抚楚乔的头发，眼角的余光落在床上的百草身上，百草没有半点苏醒过来的迹象，他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点预感。

“爷爷……”楚乔钻进楚云天的怀里，“百草她……她回不来了……”

“啊？！”楚云天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是听楚乔这么一说，也不由的惊呼了一声，百草那孩子，他也是很喜欢的，原本以为那孩子的厄运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乔乔，怎么会这样？难道是百草不愿意醒过来？！”

楚乔摇了摇头，眼泪一个劲往下掉，“爷爷，百草的神识已经散掉了，她……她为了报仇，居然选择了与百家的那些人同归于尽，百家的强者全都殒命，就是那些普通的族人，也不能够再修炼了……从今往后，百家便彻底的从修炼世家除名了！”

“什么？！”楚云天大惊道，“百草……百草她是如何做到的？这怎么可能呢？！”

于是楚乔便开始讲述她的神识所看到的一切。

“百草化作狐影，杀掉了百金泰，也就是百氏的族长，百氏其他人都没有再战的勇气，那些手上沾染了族人鲜血的长老们，也都纷纷殒命，最后，百草的狐影碎裂了，化作了无数的灵魂光点，落下来，落到那些沉睡的百氏族人身体里面，我听到一个声音，好像就是百草的声音——三千年，恩尽情绝，这滴神狐灵血，我便收回去了。不要再妄图追索长生大道，仁念在心，即便身死，亦是生。恶念蔽心，即便得长生，亦是一具躯壳罢了，百氏家族，回归凡俗罢。”

“那声音落下之后，百氏族人便开始慢慢苏醒过来，但是他们都不再具有修炼的根骨了。”楚乔回忆着，“爷爷，百草的神识消失了，我再也没有看到她了……”

楚云天叹了一声，“看来，百草最后不但是唤醒了身体里真正的神狐灵血，更是唤醒了藏在灵血中的一道神狐的神识，那上古神狐，收回了对百家的馈赠，也同时毁掉了百氏家族子弟的根骨，百氏家族从今往后，的确要从修炼界除名了。”

“爷爷……百草……百草还有救吗？”楚乔带着期冀的眼神看着楚云天，“爷爷……你想想办法啊！”

楚云天为难的看着楚乔，“乔乔，若是那神狐的神识彻底的融合到百草的神识中，最后又散去了，百草的神识自然也跟着散掉了，她恐怕是醒不过来了……爷爷也没有办法啊！”

楚乔也知道楚云天说的是事实，她默默的起身坐到百草的身边，握起她的手，眼泪一滴滴的落到百草的手背上，百草的手还是那样温暖，可是这个女孩子，却永远也醒不过来，像植物人一样，在床上躺一辈子……

“百草，要是你能够醒来，该多好！”楚乔喃喃道，“你不能这样一直睡着啊……”

就在这时，百草的手动了动。

楚乔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死死的盯着百草的手，一旁的楚云天不解的道，“乔乔，怎么了？”

“爷爷，我看到百草动了！”楚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看到的是不是错觉，“百草，百草！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快醒来啊！醒来啊！”

过了好一会儿，百草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楚云天叹了口气道，“乔乔，也许是你眼花了，百草她……”

楚云天还没说完，楚乔又惊叫了起来，“爷爷！动了！动了！”

“快！继续叫她！叫她的名字！”楚云天想都没想，立即大声道。

楚乔赶紧一声接一声的喊着百草的名字，又过去了一会儿，百草的眼睑微微的抖动了起来，楚乔几乎要高兴的跳起来，“爷爷，百草会醒来的！百草真的会醒来的！”

楚云天双手结印，一道红色的印诀打入了百草的身体里面，“招魂诀！”

红色的光芒猛然从百草的身体里面绽放出来，一道一道的光圈散发开去，百草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百草！”楚乔喜极而泣，原本以为百草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百草却醒过来了！

“乔……乔……姐……”百草虚弱的声音响起，看着楚乔担忧的眼神，努力的扯出了一个笑容来。

“爷爷，她还认得我！爷爷，她真的是百草！”楚乔看到了百草的眼神，一如从前那般，带着对她的依恋，跟入境中看到的百草不一样，没有了那股冰冷的感觉。虽然那个百草很强大，也对她拼命的维护，但是，她更想看到这个百草，这才是真正的百草！

楚乔看到百草眼神黯淡，很虚弱的样子，赶紧往她体内灌注灵力，过了一会儿，百草苍白的脸色，终于浮起了一点红晕，气息也不再似刚才气若游丝。

“我没事儿了，乔乔姐……”百草努力的抬起手，想要拂去楚乔眼里的泪水，楚乔却先一步把脸贴到百草的手里，“真好，百草，你居然醒过来了！谢谢你醒过来……”

百草嘴角噙着一丝笑容，“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啊……梦里听到乔乔姐你在叫我，我就想要醒过来，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急死我了，后来你一直在叫我，每叫我一声，我就觉得身体里面多了一点力量，最后终于能够睁开眼睛了……眼皮好沉哦……真的……”

“嗯！我知道！”楚乔点着头，“好百草，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不要担心！”

百草点点头，虽然很虚弱，但是说话却不再有障碍，她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迫不及待的给楚乔讲述着，“乔乔姐，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了你，可是梦里，我不能够支配自己的身体，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在我的身体里面，我看到你，好高兴，可是她却理也不理你呢……”

“啊？”楚乔一愣，那个梦，其实应该就是百草神识所看到的场景吧？藏在她身体里面的另一个人，难道就是那个神秘的神狐的神识？

“我看到她去杀那些坏人，那些人都是伤害了我们一家人的坏人，她杀了他们，我好高兴啊！”百草微笑着，“我还看到你跟我一起，背后长出了一对漂亮的翅膀，那些坏人想要伤害你，我拼命对她说，不要让人伤害乔乔姐，她果然没有让那些人伤害你，她好厉害的样子！”

“是啊，她的确很厉害！”楚乔点点头，上古神狐的一道神识都这般厉害，要是真正的神狐现身，不知道该有多厉害啊！

“嗯！最后她杀光了所有的坏人，她说她要走了，我以后可以做一个普通人了……”百草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乔乔姐，我的梦要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是真的。”楚乔对着百草道，“你以后，只是一个普通人了，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跟妈妈住在一起，不再担心百家人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你说什么？”百草瞪大了眼睛，“我……那只是我的一个梦啊！”

“不是梦！”楚乔摇摇头，对着百草笑道，“那些都是真实的，你看到的我背后的翅膀是真的，还是有百家的那些人被抹杀掉，也是真的。”

“真的？！”百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楚乔给拦住，“傻丫头，是真的，因为你看到的我，真的是我，我进入到你梦中了，这些事，等我慢慢说给你听。”

……

几天后，楚乔和百草重新出现在了学校里，百草脸上的愁绪已经一扫而光了，她的母亲前两天就被接到了燕京，虽然井月一直用百草的母亲来威胁百草，却没有真的把她的母亲怎么样，云陌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她。

云陌给她们母女俩找了一处房子，现在母女俩终于可以生活在一起了。

“乔乔姐，井月虽然已经离开了学校，可是她对你误会很深，我看，她没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你还是要小心些。”百草和楚乔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她忍不住提醒着楚乔。

楚乔一想到井月，就会不自觉的蹙眉，那丫头，究竟是为什么总是钻牛角尖呢？

突然，楚乔猛的回转身子，四处张望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什么。

“乔乔姐，你在看什么？”百草也跟着楚乔张望了一圈，她就更看不出什么来了。

“唔……我感觉有人盯着我。”楚乔低声道。

“啊？”百草有点紧张，“会不会井月搞的鬼啊？！”

楚乔忍不住笑了笑，“别那么紧张，井月就算是搞鬼，也不会用这样拙劣的手段。”

“乔乔姐，我好担心啊！”百草拉着楚乔的手，瘪着嘴道，“可惜，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了，没有办法帮到你，保护你……”

“傻丫头，你不是一直渴望做个普通人吗？现在又后悔了吗？”楚乔刮了刮百草的鼻子，“你乔乔姐是那么弱的人吗？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不要担心我了，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以后也不要轻易的牵扯到我的世界来，这对你来说，很危险，知道吗？”

百草点点头，转而又摇摇头，“乔乔姐，我不怕危险！我要做你的好姐妹！”

楚乔有些欣慰，谁说通灵师就注定孤独没有朋友呢？孟萍萍，苏文，还有百草，她们都知道她通灵师的身份，还是不离不弃的做她的朋友，能够有这么几个好姐妹，就够了。

两人消失在林荫路的尽头，一个身影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还有些痴迷的朝着楚乔她们消失的方向望去。

“差点被发现了……”那个年轻男子有些失落，“我不应该出现的，会打搅到她……”

说着，他的身影便凭空的消失了。

燕京的夜色，如往常一般喧闹。

这座繁华的都市，到了晚上似乎才彻底的变得生龙活虎了，无数的人，在酒醉灯迷中放纵自己，寻找着刺激。

今夜的月亮真圆，可是现在的人，有几个人会想到抬起头去看一看天上的那轮圆月呢？！

更不会有人发现，这轮月亮，似乎跟以往的颜色有些不同，明净的亮色中，似乎多了一抹红色，那红色很淡，让月亮看上去更加的妖娆了。

青龙帮的地下宫殿中，那尊豪华的棺材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响，棺材盖被掀开，那身着一袭血红衣服的妖娆女子从里面缓步走出来，身形一闪，从大厅中消失了。

“乔乔，这么晚了，还在复习呢？快睡了吧！”乔乔妈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楚乔的房间，楚乔此刻正在啃着书本呢，快考试了，作为一个经常不去学校的逃学份子，她可是教授们重点“关照”的对象，要是考试不过，挂科了，那可是会死的很难看。

“没事儿，老妈，你去睡吧，我再看会儿书，一会儿就好了。”楚乔对着她老妈做了一个鬼脸，“过两天就考试了诶，还是再复习下稳妥一点。”

“什么时候，咱们乔乔也变得这么好学了啊！”乔乔妈叹道，“当初高考都没这么认真过。”

“……老妈，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楚乔一头黑线。

“当然是夸你……嘿嘿，看书累了，就起来活动下，别把眼睛给弄近视了！”乔乔妈又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开了。

楚乔伸了个懒腰，站到窗边，朝外面望去，夜风习习，窗外是一片黑压压的林子，远离市区的楚家别墅，很安静。

“好大的月亮啊！”楚乔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忍不住道，“真想吟诗一首……”

楚乔刚想背两首诗来应应景，猛然想起了当初墨妖孽在学校围墙上“对月吟哦”的闷骚样儿，顿时兴致全无。那丫把月亮和诗同时给糟蹋了。

“咦……今晚的月亮，的确是漂亮的有点过分啊……”楚乔瞅着那有些泛红的月亮，“红月亮？难道是我眼花了？”

琢磨了一会儿，楚乔果然觉得是自己眼花了，这是不是近视的节奏？

还是继续看书吧。

就在那片黑压压的林子里，一个埋着头的黑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不过，下一刻，当那黑影缓缓抬起头后，那略显得苍白的俊颜，却在月光下显得熠熠生辉，真真是美人如玉。

“克里斯蒂，哥哥在这儿保护着你，别担心，没人可以伤害到你！”那俊美得不像人的家伙，轻轻说道，“嗯，亲爱的妹妹，什么时候跟哥哥回去呢？”

正在屋子里面复习的楚乔华丽丽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皱着眉头道，“难道是我家陌陌又在想我了？嗯，待会睡觉前跟他煲个电话粥吧……”

还是燕大附近的那条小街，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如游魂一般晃悠着，两边叫卖的小地摊，丝毫没有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她仿佛是被隔绝在了这个喧闹的世界之外。

“嗯……就是这里……”女孩子不断的四处打量，还是跟以前一样呢……当初第一次遇到他，就是这里，对，就在前面，他的小地摊就摆在那里！

井月脚步有些虚浮的走过去，旁边还有一个卖烧烤的摊子，他就静静的在那里摆着他的小摊。

“小姑娘，要不要来两串烤肉？”看到井月有些失神的走过去，卖烧烤的摊主热情的招呼着。

井月就像是没听到一般，看着那块小小的空地。这里并不当道，所以，他离开之后，竟然没有别的人来占领这块地盘。

“对不起……”井月看着那块小小的空地，眼泪突然就流淌了下来，那个摊主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失措起来，赶紧道，“小姑娘，不买没关系啊，不要哭啊！你瞧……我也没有一定让你买，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井月不理那个絮絮说话的摊主，缓缓的在那块空地上蹲了下来，就在当初小艾蹲着的位置，“小艾……对不起啊……我没有办法给你报仇，她太强大了，我不是她的对手！百家的那两个没用的废物，也死在了她的手里！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已经识破了我，我没有办法混到她的身边。”

“小姑娘，你究竟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那热心的摊主还在关切的问着，“不要蹲在地上嘛，地上凉，这儿有凳子，你坐凳子嘛！”

井月只是把头伏在臂弯，轻轻的啜泣着。

“抢劫啦！”

突然一声尖叫从井月身后一条小巷子里面传来，那条漆黑的小巷子里面，连路灯都没有，是很容易出事儿的地方。

那声尖叫过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朝着这边过来了，井月条件反射的站起来，身子一侧，身后一个人影飞奔而至，她抬起脚，对着那黑影一脚踹出，“啊！”一声痛呼，那黑影顿时被踹飞了去。

小街多的是小毛贼，但是却极少有这种敢于公然抢劫的家伙，偷跟抢，那可是两个概念啊！

被井月一脚踹飞的人委顿在地，立即有几个人上前扭住了他，把那人拖到灯下一看，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被抢的人此时也跑了过来，看到众人已经帮她抓住了贼，连声感谢。

井月面无表情的看了那群人一眼，转身便走。

“井月？”一个声音突然从井月身后传来，井月顿时身子一僵，霍然回头，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