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薄的雾气随着第一缕炊烟的升起，平地而生，笼罩住了整个的临泉县县城。

一辆破旧的马车被一匹老掉牙的马儿拉着，咿咿呀呀向着刚开启的城门口走去。

城门口影影绰绰站着几个卫兵，他们见有马车从朦胧的雾里走来，彼此互相对视一眼，握了握腰刀，大声呵斥道：

“什么人？”

赶车的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他嘴上留着几撇胡子，嘴里咿咿呀呀地比划着，看起来是的哑巴。

“军爷，我们是城外山里屯的刘大家的，是来县里走亲的… …”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从马车车厢里传了出来。

“走亲？走亲为何起这么大早离去？”

一个身材魁梧的卫兵厉声问着话，他给身边一个小个子兵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前查看。

不等小个子走近，马车的门帘被掀了起来，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夫人露出了半个身子。

“军爷，我们，我们不得不走啊，人家容不下咱呀… …”

老妇人手里捏着一张帕子，哀哀戚戚哭了起来。

“他娘的，大清早的，嚎什么丧？死人了么？”

那魁梧的卫兵似乎是个小头目，他不悦的吆喝着，走了过来。

“呜呜呜… …”

那婆子似乎被这人的官威镇压，放低了声音，呜咽着解释到：

“没，军爷，没死人，可，可，可也差不多了。

我可怜的儿呀，早知道爹娘就不该贪图那十两银子的彩礼，把你送进这火坑。

生不出儿子来又不是你的错，姑爷他怎么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啊… …我可怜的儿啊啊… …”

那老妇人一边哭着，一边略微侧开了身子。

两个卫兵举着手里的纸灯笼向车厢里一照，破落的车厢里空空如也，只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

她衣衫不整，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脚腕上，狰狞的鞭痕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最恐怖的是她的脸，本来姣好的面容，青一块紫一块，额头上横着一道血淋淋的伤疤，半边的脸颊还肿得高高的。

“水，水… …”

一声微弱的，嘶哑难听的声音从嗓子里冒了出来，她的嘴唇惨白，上面裂开好几道血口子。

“香儿呀，我的儿，等等，等回了家，娘给你烧水喝… …”

“啊啊啊，巴巴，啊啊啊啊”

赶车的老头老泪横流，不停地冲着两个卫兵拱手作揖，似乎在央求着什么。

“用不用给你们报官？”

魁梧的卫兵放下了车帘，冷声问道。

那个小个子的，却是围着马车转了一圈，仔细检查过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冲着魁梧卫兵摇了摇头。

“军，军爷，可不敢。

不要报官，姑爷家有钱有势有银子，咱们接了姑娘回去养好了，还是要再，再送回来的… …”

老妇人怯懦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车厢里传了出来。提到银子，调子里却满是小算计。

“妈的，老子闲的。赶紧滚！”

马车吱吱呀呀驶出了城门，小个子卫兵快速的向旁边一个大汉跑了过去，薄雾里遥遥传来了他一声：

“赵哥，山里屯姓刘的老两口接闺女的。那小娘子被夫家折磨地不轻，可惨。身子看着玲珑，怎么生不出儿子… …”

“来个人，跟上，去看看！”

“是！”

离开城门一段距离，马车里，奄奄一息的“女人”刚要起身，却被身边的“老妇人”一把按住。

“香儿呀，不是娘说你，姑爷说你两句，你顶什么嘴。

这下子你爹娘白来这跑一趟，好大一些干豆角鲜茄子带来，亲家连半个铜板也没还礼。

回去还要给你花钱买药。改天身子好了，送你回来，你可要乖一些，把姑爷伺候好了，得了银子记得还给爹娘… …”

“啊啊啊，巴巴，啊啊啊啊”

车厢里老妇人的话，显然让那哑巴老头不满意，他生气地用马鞭敲了敲车厢。

“死老头子，敲什么敲，敲坏了不又得使了银钱修，家里才剩几个铜板… …呜呜呜… …”

又是哭，又是骂。

老马拉着破车，不疾不徐，渐行渐远，缓缓没在了薄雾之中。

“大哥，是去三里屯的方向，那老妇人钻了钱眼，把闺女当摇钱树呢… …”

跟踪马车走了四五里地的人，放下心来，回去复命去了。

探知跟踪的人走后，方舟舟摸了一把脸，对着车厢外面说道：

“阿布，提速，先去找水，咱们换装！”

“嗯，姐姐，坐稳了。”

马车提速，得得得地跑了起来。

这两老一小，正是易容出城的甘少棠，方舟舟和阿布。

在一处水潭，临水自照的甘少棠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方姑娘捯饬成了这般亲妈都认不出来的模样：

破破烂烂的橙色罗裙，满身的脏污和伤痕，胸前两个鼓鼓嬢嬢的小山包，脸上七荤八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

他生而为人十八年，从来就没有这么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