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舟把第四只烤好的野兔给自家人都分了一些，最后才给眼巴巴望着的方博文分半条兔子腿。

方博文立刻破涕为笑，还示威似的冲阿布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小拳头，他一边心里默念着：“好妹妹，妹妹好！”，一边乐颠颠去一边啃去了。

“嗯，味道还行。

走，阿布，跟上我。”

方舟舟把自己留的那口烤兔肉塞进嘴里，嘴里含含糊糊表扬了阿布的手艺，抄起了了半个黑面火烧塞进怀里，就喊着阿布一起离开。

“嗯。”

阿布乖巧地背上一个大大的布包袱跟着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不大的功夫，就跨着田野，渐渐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了地平线下。

“大嫂，你说，小妹能成么？”

“二弟妹，别担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走，我们先去准备着... ...”

傍晚，太阳快要落山了，流放队也停下来休息。

秦虹找到了一处不大的山坳，这里背靠着几个小山包，三面被石头和树木包围着，就像是一个温暖的摇篮，能为多少为他们抵挡夜里凉风的侵袭。

“哒哒哒，哒哒哒，吁~~~”

突然一阵沉重而缓慢的马蹄声传来，远远的，伴随着吱吱呀呀的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一辆几乎快要散架的马车，从暮光里由远及近，显露出了踪迹。

“方姑娘！是你么？”

曲明见那马车直接冲着宿营地这边而来，不像是过路客的样子，就带着几个警戒的官兵迎了上去。等看到赶车人是阿布时，他的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方姑娘说什么挣大钱的买卖，全是胡说。

她这明显就是拿了秦头的银子去挥霍去了，这不，连不允许流放犯人乘坐的逾制的马车，都坐上了。

看这马吃力的样子，还是一匹老掉牙的老马，她这不知又在哪里的当了冤大头！

在曲明的眼中，方舟舟好心泛滥，一两银子买了一个人家珍宝堂大掌柜亲自鉴定为假的烂木头手串，就是地地道道的大怨种冤大头。

方家“小魔头”，中午走的时候是两个人一个包袱，晚上归来却是带回了一辆马车，这让流放队的各家都侧目以对，对她的行为产生了好奇。

不过因为昨夜震慑的余威还在，没有人像以前的孙小曼一样，敢出头刺挠几句。

“秦官爷，我带大买卖回来了。”

方舟舟从马车破破烂烂的车厢里跳了出来。

她身子轻盈，眼睛在暮色里亮晶晶的，很是有点神采奕奕喜不自胜的样子。

方舟舟让阿布安置马车，又给方老夫人和嫂嫂们道了平安，就找秦虹去了。

一盏茶以后，秦虹带着曲明等人，陪着方舟舟来到了营地中央。

“诸位，昨日我就说过，我遇到机缘，结识了一位做生意的东家，有机会能合作做些小买卖。

比如说，淳于燕姑娘忙活一晚上，三两六钱银子就到手，不知诸位是否羡慕？”

方舟舟刻意停顿了一下。

淳于羊小老头见自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那些或羡慕或嫉妒或眼红的眼神投过来，让他一整天都在得意。此时，更是挺直了腰杆，脸上带着淡然的笑，眼睛四十五度角向下，一本正经地接受大家眼光的洗礼。

他才不在意那些眼神背后有没有别样的居心，他就一概默认他们都是崇拜自家，崇拜他们能凭手艺挣钱！

“现在！更大的机会来了！

今天，我从秦官爷这里借了点本钱，从东家那里争取到了一个缝制一千件棉衣的订单。看！那边马车里... ..."

方舟舟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然后朝着马车一指，大声宣布：“现成的布料、棉花和针线，我都带回来了。我就问大家，有没有人愿意跟着我一起，做点工，挣点零花钱呀？”

方舟舟的话音落在了众人耳朵里，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头，炸起层层波纹。

“真的么？”

“哼！她有那么好心？不会是骗我们白干活，回头赖账吧... ...”

“咱们现在身无分文，如果真有机会挣点银钱，多少也能填饱肚子... ...”

四周议论声纷纷，唯有一道声音格外刺耳，却是那孙家主的弟媳妇，她尖酸着问道：

“大家伙都别听她的忽悠，方家这是逞能接了大单子，自己干不出来，骗我们做苦力呢！”

这一声出来，四周嘈杂声音全都停了。

“呵呵！我本来以为有挣点小钱补贴家用的机会，分享给大家。既然你这样想着，那你就记着你此时说的话，今后方家的事情，你一概别来！”

“呸！谁稀罕！”

“好了！别吵吵！”

秦虹阴沉着脸，冷漠地出声。

“今天这个事情，的确是方姑娘一片好心。

你们可能还没有想到，秋尽冬来，喝西北风的日子马上来了。

以往走到临泉县城，就是各家添置御寒的衣物的时机。可如今情况特殊，你们一个个的，身上穷地叮当响，接下来的难道要靠拌嘴过日子么？拌嘴吵架，能熬过霜冻？能熬过冰雪？”

秦虹冷冷地环视一周，继续说道：

“你们一群贱命，就算是全都冻死了，对我秦虹是没有什么妨碍的。朝廷大不了治我一个监管不善，罚我点俸禄了事。

今天如果不是方姑娘想得远，找我商量，一起找点由头，给你们争取点挣银钱的机会，我是懒得做这个担保的。

这事，全凭自愿，爱干不干！

不过，如果谁从中故意捣乱，让我的六百两银子打了水漂 ，那就给老子等着！”

秦虹恶狠狠扔下一句，转身就走。

“曲明，给老子看着点，谁再挑头惹事，给我往死里打！他妈的一群穷鬼，逼逼赖赖的，谁惯的那些臭毛病，还以为这是在上京城了当上等人呐... ...”

曲明手里握了鞭子，恭恭敬敬送了秦虹的背影，然后转过身来，嘴角邪魅地一歪，说道：

“方姑娘，你继续！”

“这事呢，也不是很着急，我方家人有手有脚，边走边干，也能做完。

秦官爷说得对，此事绝不勉强，全凭自愿。

想来的，去找裴博瀚报名，

想学的，去找我四嫂，

会做的直接去找我大嫂领料，

一千件的数量不多，先到先得。早一天完工，早一天领钱！”

正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弱弱的声音：

“方姑娘，不知工钱是多少？从来不会的，从头学么？”

方舟舟一看，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问话的却是李蕴。李老夫人正在拼命拉扯她，不让她站出来。可是她披散着头发，执拗着起了身，眼神里有羞怯，有犹豫，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期盼。

“李姑娘，你问的好。不会缝制的不要紧，方家包教包会。至于工钱么... ...”

方舟舟冲着淳于羊一挥手，小老头乐颠颠带着一串东西走了过来。

方舟舟接了过来，举起来对大家说道：

“这麻绳上穿的木头牌牌，是工牌。一套棉衣分为左衣袖，右衣袖，前后片，和左裤腿，右裤腿五个部件。

每完成十个部件，并验收合格的，可以换取这木头工牌一枚。日后，每枚木头工牌可以从方家领取二十文工钱。

有一点，我丑话说在前面，棉花，布料和针线，都是拿了秦官爷的银子采购来的，有胆敢偷工减料或者藏匿的，我奉劝大家，想想官爷们的鞭子，想象我手里的银针是不是好相予。

大家好好合作，做的好了，今后挣钱的机会，我还会去给大家找... ...

好了，废话不多说，要报名的趁早。

今日东家让我带了三份烧肘子，我拿出来做头彩，最先报名的三人，一人一个！”

“方姑娘，我李家尤氏报名！”

李老夫人还在拉扯女儿，埋怨她太出风头。

谁知阿布拿着三个肘子过来，油纸包一打开，她的小孙子就“肉肉，肉肉”的嚷了起来。李斌媳妇见儿子脸色蜡黄馋得直流口水，自家夫君被鞭子打地浑身是伤，心下一横，快步站了出来。

“呸！你个贱人，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抛头露面的，李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李老夫人的骂声响了起来。

“娘！咱们，总不能为了脸面，眼睁睁看着全家冻死，饿死吧... ...”

"好！说的好！尤夫人，用自己的双手，凭劳动挣钱，不丢人。不劳而获，趴在别人身上吸血的人，才是真正的没脸。”

似乎方舟舟郎声的鼓励给了尤夫人力量，她挣脱了李斌拉着她的手，快步来到了拿着纸笔登记的裴博瀚跟前。

自从昨夜闹剧后，赵氏领着裴博瀚，给裴太傅磕了三个头，就从裴家的队伍里脱离了出来。

这一日，他们母子二人跟随在方家人的左右，赵氏自动给方家几位打下手，裴博瀚则和牛牛一起担起了照看方博文的不让他乱跑的事情。

现在方家有正事要忙，方舟舟特意请了小小的他做记录的工作，充分发挥了他能写能算的特长，这让裴博瀚看向方舟舟的眼神里又多了不少感激。

“方姑娘，裴家黄氏报名！”

第二只肘子被顺利领走。

一只酱肘子，有婴儿头那么大，被赤酱大油烧过，色泽红亮，肉质饱满，十分诱人。

眼瞅着方家有肘子她是真给，其他人心思也都活泛了起来，他们一边盘算着这活计到底上不上算，一边和身边低声商量着，个个眼睛却是盯着阿布手里的最后一只肘子。

正在这时，一个让众人十分意外，包括方舟舟都没有想到的人站了出来，她声音清冷地问道：

“方姑娘，我可以报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