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二从破败的堂屋跑出来，应着曲明的呼喊，匆匆忙忙把醉成一滩泥的秦虹接了进去。

随着堂屋的大门吱吱呀呀的关闭，破败的院子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秦虹赁下的这处院落，视野比较开阔。

背北朝南，一字排开的五间青瓦房座落在一座七、八百平方米大小的小院中。

此时各个房间里都灯火通明，暗黄的烛光透过破旧窗棂子透了出来，显然是那些不当值的官兵歇息之处。偶有微弱的光从房顶破开的小洞投射而出，湮在青黑色的夜空当中。

除了堂屋时不时传出来声声醉酒的呕吐，其他的房间里都是鸦雀无声。

无月无风的夜晚，凝滞的气氛让这半大不小的院子显得格外宁静。

小院中，十来个火把插在院墙上，照亮了周围的一切。火把的光芒透过摇曳的火焰，映照在破败的院墙上。

方家处在小院的东北角，五顶帐篷像五瓣的梅花一样摆开，方家人都在花心的位置，两口铁锅架在临时搭建的土灶上，锅里的热粥已经十分粘稠，正咕嘟咕嘟冒着醇香的米味儿。

裴家人口众多，他们占据了西北角的大片位置，隔着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是孙家几人，西南角是李家。

淳于家的两顶帐篷挨着方家，靠着东边的墙根扎营，牛牛和他二叔在处于家隔壁。

小院的东南角有一口水井，井口边缘因为年久失修，显得破旧不堪。井口旁，生了几丛杂草。尽管水井附近没有人住，官兵们依然在它旁边的墙头上插了一根火把。虽然高处的火把光落到地面的杂草上时，已经昏暗不明，但从那一根根纤细挺拔的草叶的影子里，依然可以知道它们生长的十分茂盛。

这处水井应当就是秦虹选这处院子的主要原因了，有水源，官兵也好，犯人也罢，都会方便很多。

守卫的官兵在院墙四周巡视，他们的神情严肃，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一切，火把的映照下，投下了长长的影子随着他们的走动时不时得罩在各家人的头顶。

方舟舟莫名觉着，院子里气氛有点反常，似乎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剑拔弩张。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嫂，我来。”

“小妹... ...”

大嫂的嘴张了又合，眼睛向方老夫人和三弟妹那边张望了一下，最终默默退向了一边。

细心的方舟舟留意到，在她躲躲闪闪想藏起来的右手手背上，也有一道两寸长的红印子。

方舟舟的脸色越发地难看起来。

“四嫂，大家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你去和大嫂盛饭。”

“好。”

四嫂低着头答应着，她头顶的发髻散乱，用来绑头发的布条不止被谁扯掉了半块，脸上似乎也有淤青。

方舟舟解开了绑在阿布头上的布条，让二嫂取来干净的凉开水给他冲洗过后，又撒了一些云南白药粉上去，最后重新用布条给他一层一层包裹了起来。

“姐姐，我... ...”

"喏，先喝粥，不急，先填饱肚子。”

方舟舟给阿布处理好伤口，塞给他一碗热乎乎的米粥，就静静地坐在一边。

“小妹，之前让人回来的东西，除了小叔手里的那包糖糕，似乎... ...似乎都不在咱们家这里。”

二嫂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压抑的愤怒。

她和方舟舟都是练武之人，耳力异于常人，裴家，孙家和李家那边，有人见方家疗伤的疗伤，吃饭的吃饭，似乎没有什么异常，都放松了下来。

他们压低了声音的窃窃私语，就清晰的被有心打探的方舟舟听了个清楚。

“老爷，那方家看起来息事宁人了。”

“我早就说了，无主之物，尽可以取之。她们做贼心虚，绝对不敢声张。”

这似乎是裴浩仁和他不知第几房小妾。

“哥，方家二儿媳怎么回来了，她会不会来打咱们... .. ”

“事已至此，静观其变吧。咱们只是跟在别人后面行事，要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让娘和小妹吃饱肚子才是正事... ..”

这似乎是李家的李卫和李斌两兄弟。

“大哥，大嫂，怎么办，方家母老虎回来了... ...”

"没事，那贱人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肯定没脸闹，闹出来咱们就喊破，看谁丢人... ...

这似乎是孙家主和他那个弱不禁风的弟弟... ...

整个院子的形状是扁长形的，东西横着大约四十多米，南北纵向约二十米。

这些悄悄低语的人都认为，隔着四十米的距离，连那方家人也听不见，所以越说越肆意。

二嫂的拳头捏的咯咯响。

“二嫂，不急，攘外先安内。”

方舟舟轻轻拦下来想去揍人的二嫂，把目光投向了自家这边:

"二嫂和我出门三日，现在饭也吃饱了。你们一个个的嘴巴紧闭，就没有谁准备和我说点什么么？”

三嫂抽抽噎噎，正在收拾碗筷，听到方舟舟的话，她顿了顿手，看看方老夫人的脸色，又轻轻把头垂了下去。

四嫂紧紧抿着嘴唇，看看方老夫人，又看看大嫂，眼睛却是不敢看自己小姑子。

大嫂最是尴尬，因为方舟舟虽然问的是大家，但眼睛看着的却是她。

“小，小妹，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作为方家的的掌家人，不得不应。她脸上也有不忿，只是在看了一眼方老夫人之后，又克制着压抑了下去。

方舟舟心底大概明白了，几位嫂嫂肯定都被方老夫人提点过，不允许她们生事。

“阿布，你受伤最重，你来说！”

“姐姐，我，我， 我 ... ...”

阿布的眼睛瞟了瞟老夫人，嗫嚅着始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舟儿，算了。法不责众，息事宁人吧。”

方老夫人用拐杖捶捶地面，沉着声，发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