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虹离着最近，方舟舟的动作他当然看得更清楚，他心中的诧异和惊讶不比周围人少。这还是那个上京城人人都嘲笑的胆小如鼠的丫头么？

“秦官爷，一会儿需要有人给田官爷嘴对嘴渡气，你喊人来，我教给他要领！”

胸外按压是个十分费力气的活，不大的功夫，方舟舟额头就冒出了层层的汗珠。

为了掌控每分钟一百次左右的固定的频率，她心中默默计数着按压的次数，另外分了精神，开口向秦虹商量。

围着的几个官兵一听，要跟田老二嘴对嘴亲嘴，下意识地纷纷向后撤退。

“我来。请讲。”

秦虹沉声应。

不管这个小丫头的行为有多么的奇怪，他决定听她的。

不然，如果真的因此没有救回田老二， 他必定会内疚一辈子。

他秦虹赌了！

“疯了，疯了，秦头他疯了！”

曲明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在他心中威猛高大不可轻易冒犯的秦队，正在那个小丫头的指点下，轻浮地抬起田哥的下巴，用手捏了田哥的鼻子，辣眼睛地亲了上去... ...

亲一次不够，又来一次... ...

曲明感觉自己看着就心跳加速。

他心中有个叫节操东西，碎了，碎了一地。

他感觉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呜呜呜，自己不干净了，很不干净了。

“再来！”

“再来！”

方舟舟没有停顿。她每按压三十次，就暂停几秒，喊秦虹给田老二做人工呼吸。

一轮过后，她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下一轮的胸外按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田老二就像一条死鱼一样，被这一大一小，一男一女肆意折腾着。

两轮，三轮，四轮，五轮... ...

“这不是瞎胡闹么？！”

“死透了的人，怎么可能活过来？”

“这个姑娘可真是 ... ... 她名声不要了么，这辈子还能嫁人么？”

在方舟舟进行按压的间隙，秦虹认真观察着田老二的反应，四周嘈杂的声音不可避免的钻入了他的耳朵。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跪在地上，用尽全力的小身影上。

看着她起起伏伏不曾有一丝一毫懈怠的身板，看着她额头的汗水沿着鬓角滴落，看着她那坚毅果敢，不为外界干扰的眼神，秦虹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由衷的敬佩之情。

流言蜚语，他一个大老爷们不怕，只要能救老二，莫说是亲嘴，就算是让他脱了衣服满大街跑，他都是愿意的。

而那个小身影，和田老二，和当初中毒的自己，和那个裴家的小儿，都是非亲非故，但每次救人，她却总是毫无顾忌，挺身而出。

不管田老二是否救得回来，以后，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多照顾一下方家吧。

秦虹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根据他已有的人生经验，死透了的田老二根本不可能救回来。

他期待奇迹，但他也不认为方家小姐仅凭着从书本上学了几招，就真的能起死回生。

眼瞅着方舟舟跪在泥地上的两个膝盖渗出了血渍，而田老二还是毫无反应。

秦虹希望过后满是失望，他咬咬牙，下定决心劝道：

“方姑娘，要不，算了，尽人事听天命... ...”

“再来！”

方舟舟完成又一轮的按压，眼神锐利地扫了秦虹一眼，果断敦促他继续渡气。

“头，田哥去了，别折腾他了... ...”

"是啊，头，算了 ... ..."

几个官兵纷纷开口劝秦虹。

田老二半点起色也没有，他们的希望也随着方舟舟“再来再来”的呼喝，一次次升起也一次次湮灭。

田老已经死了。他们更担心秦虹，别真的如曲明说的那样，魔怔了，疯了。

“快！再来！”

方舟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的手按在田老二的胸膛，她能明确感受到，之前那已经接近停止的心跳，在前面的努力下，已经有了起色。

不能放弃，不能前功尽弃。

她没法解释她的手感，更无心理会众人的失望，只是大口喘着气，眼神坚定地望着秦虹。

看着那清澈纯净的眼睛，秦虹再次俯下了身子。

人家小丫头都不放弃自己的兄弟，自己没有理由退缩。

谁知，他第一口气吹下去，正抬头大口往嘴里吸气准备第二口时，他的眼角扫过了田老二的脸，两颗眼珠正在眼皮子底下缓缓的转动，似乎想找缝隙冲破眼皮的束缚。

“方，方，方姑娘，你看！老二，他，他 ，他... ...”

秦虹大喜之下，用手指颤抖着指着田老二的颤抖的眼睫毛，“他是不是醒了”这句话哽在他的喉头，怎么也不敢轻易说出来。

“轻轻拍他的脸，唤他的名字。另外去请郎中来，他脑袋上的伤。”

方舟舟叮嘱着秦虹，身子一歪，从田老二身上撤下来，手脚瘫软地倒在了一边。

她多少还是有点高估自己身体的体能了。

虽然内息运转了小半个月，身上的功夫也恢复地七七八八，但这么短时间的高强度机械输出，她就是铁打的也扛不住。

怪不得人家有条件的心肺复苏都是几个人轮着上，自己没有帮手，太累！

“田哥，田哥，我是曲明，醒醒，你是不是没有死？”

曲明这时反应最快，没有等秦虹出手，他蒲扇一样的大巴掌就扇到了田老二脸上。

“卧槽，曲明你大爷的，我没死快被你扇死了。”

田老二的声音虚弱，细小，但在秦虹和曲明等人的耳朵里，如同天籁。

“哥，哥，田哥，你真活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们的……”

曲明趴在田老二身上就嗷嗷哭起来。

秦虹的眼睛里也闪着亮晶晶的东西，不过他抬起脖子望着天，硬生生憋了回去。

等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有个犯人用起死回生的怪法子救活了一个死人的消息，已经在整个茌平镇上流传开来。

客栈的小儿像个大喇叭一样，眉飞色舞地把他打听的来的消息，像说书一样，在客栈大堂里绘声绘色地讲给大家听。

方家担心方舟舟的安危，也凑过来听了听，老夫人和几位嫂嫂越听，脸色就越难看。

方舟舟满身疲惫的回到马棚时，看到的就是老夫人阴沉地脸，和几位嫂嫂欲言又止的表情。

“母亲，嫂嫂们，我回来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又有人来招惹她们了。

“姐姐，你还好吧？”

方博文在不远处的大树底底下逗蚂蚁，阿布半依在干草堆上，小脸惨白，神情紧张地望着方舟舟。

“方姨姨，你别怕，等我长大了，我对你负责！”

裴博瀚像个小大人，一本正经地和方舟舟说着让她听不懂的话。

淳于家几个人，也是神情古怪，眼神躲闪偷瞥，仿佛不敢直视方舟舟。

见大家似乎都躲着自己，和往日的气氛大不一样，方舟舟也感觉很奇怪，她沉了脸，冷声问道：

“有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