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熏殿中，鲛人族的四位长老高座明堂。下首坐着的是两个身材矮小，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的人，仔细看的话，他们的头发和眉毛也是白的，唇色很淡，整个人都似乎是一张白纸。

这二人正是水卢族的使者。

原来先前派去北荒不谬原的鲛人已经回来了，但是不谬原的情形实在不好，水卢族便决定派遣两个人过来亲自说明情况。

二长老月蓬问道：“这么说来，仙藻池附近的海域已经冰封？”

那水卢族的人回答：“正是，冰层厚达三丈，已经与北荒接壤，形势危急。我们派人去仙藻池附近查看，奇怪的是，北溟的势力也早已撤退。仙藻池冰息再现，族长猜测北海冰封的异象恐怕是因为蜃妖正在苏醒。”他的声音很是温和，细声细气的。

月奚道：“确实奇怪，可是如果是蜃妖苏醒，那北溟的海妖们为什么要撤走？他们不应该彻夜欢庆？”

“这就不知道了……仙藻池被冰息包围，我们的人进不去……”

月蓬道：“进不去？白绪，我看你们是不敢进吧。”

水卢族以白为姓，就像鲛人族以月为姓一样。那个叫做白绪的水卢族人闻言心中恼怒，缩在袖子里手捏成了拳头。他们确实没有尝试进去，谁都知道蜃妖冰息的厉害，千年以前的恐怖记忆在水卢族中口口相传，他们与鲛人族不一样，水卢族在当年的大战中损失惨重，至今没有恢复过来，不然也不能在蜃妖被镇压后的几百年内被相繇反攻，丢失了仙藻池。

白绪没有狡辩什么，他们想的是先和鲛人族商议之后，再做决定，他们的人不能随随便便牺牲掉。

另一个水卢族人，叫做白筝，她伸手按住白绪，说道：“也不和各位长老说什么假话，我们水卢族的情况，各位都知道的。仙藻池内部究竟如何，还要再探，最坏的情况不过就是蜃妖复苏。我们这次来也是想借一些兵力，如果北溟海妖意图从不谬原进入北荒的话，单靠我们自己恐怕很难守住。”

月蓬分析道：“北荒在北海中央，六百年前相繇已经占领了北海东部海域，那是为了夺回仙藻池，但除却仙藻池这个因素，北海苦寒至极，若要攻占北海也并非易事，依我看相繇不会做这样不划算的买卖。你们多虑了。”

白筝说道：“只是以防万一。”又看向大长老：“水卢族与鲛族守望相助，还请大长老定夺。”

月蓬不再多言。

大长老沉吟半晌，说道：“鲛人族与水卢族都是听从鲲神的遗命守护四海，休戚相关，既然你们有难处，鲛人族不会袖手旁观的。具体如何借兵容后再论，当务之急是查探清楚仙藻池的异动，如果真的是蜃妖复苏，那四海大难将至。此事刻不容缓，白绪白筝，还请二位速速传信回去。”

白绪白筝听见大长老应了借兵的事情，心中大石落定，这才是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多谢大长老，我们这就传信回去。”

等白绪白筝二人离开后，四位长老继续商议。

月蓬道：“水卢族的算盘打得真够响的。”

这次月奚难得没有和月蓬对着干：“我也看出来了，就是为了借兵来的，合着我们不答应，仙藻池的事情他们就不管了？”

月圳劝道：“唉……算了，他们也不容易。”

“要真是蜃妖复苏，先遭殃的不是他们不谬原？”月奚忿忿道：“真是……我看他们是被蜃妖打怕了！”

月闲的鱼龙杖敲了下地面，“借兵过去也好，那里有我们的人，消息会更灵通一些。”

几位长老就借兵一事又商议许久，敲定细节。

末了，月蓬进言道：“大长老，不管仙藻池情况如何，九曜归元阵的蜃妖元神眼看就要将磨灭，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月圳道：“说的对，就算是那蜃妖养出了新的灵识，也不能叫他们将九曜归元阵中的蜃妖元神夺回去。”

月闲接着就问他：“说到这个，去中州的人选拟定了没有？”

“这……”月圳有点为难：“还没有……”

月蓬凉凉的笑了一声：“多亏月封开了个好头，这个苦差事太烫手了吧……”当初大长老要月封去中州，月蓬便不同意，月封性格跳脱，太不沉稳，又没有多少游历的经验，但大长老力排众议，定了月封，是想要他借此立功，为日后打算。想到这里，月蓬暗自嗤笑，大长老为了侄孙也谋划的太早了些。

月圳想到这一向以来，私下找他说情的人，都是为了避开这个差事的。心里也是恼怒非常。

大长老果然不高兴，“你别走了，今日就将人选定下来。”

南熏殿的大门终于打开，那当值的守卫赶快叫人去通知月封。

几位长老还没走，大长老正在询问今日是否有别的事情要来上报。那守卫将今日何人来过，所为何事，都一一告知各位长老。

大长老诧异的问道：“你说月封来过？”

那守卫躬身答道：“回各位长老，正是，禁卫司左卫指挥使月封大人。”

几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月蓬说道：“他不是在沉绿岩思过，谁放他出来的？”

那守卫道：“是月封大人自己闯出来的，没人拦得住。”

大长老沉着脸，面上不太好看，“怎么回事儿？”

“是为着昨日防御司有个都虞侯擅闯烟羽林禁地的事情。”那守卫硬着头皮回道。

月奚一拍扶手，喝道：“擅闯禁地！可是北溟的奸细？”

那守卫被吓了一跳，面色发白：“不……不……”

“不是奸细？还是你不知道？”月蓬问道。

“属下不知……那人现在被关在骨狱，还未提审。”

正说着，月封就暴风一样的赶来了。

大长老吩咐：“叫他进来！”

月封漂浮在南熏殿的大殿中，与各位长老见礼。他看殿中气氛有些不好，大长老面无表情，也不看他，心里有点发毛。

大长老问道：“听说你一早就来了？”

月封不敢嬉皮笑脸，一股脑将无妄的事情说了出来。月奚听到事情原委，知道烟羽林的防御没有出问题，也放下心来。

月圳盘算着，正愁没人想去中州呢，这个月淮就主动请缨，怎么就这么巧？他在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月封还在那里煽情：“……月淮不仅是为了他母亲，也是为了整个龙绡宫啊，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还请各位长老成全他想将功折罪的心意……”

正巧这时，月承义和月磐在外求见，就一并叫了进来。

月封看两个援兵来了，心里踏实不少，赶紧偷偷给二人使眼色。

月圳也询问二人：“既然你们来了，也说说看法。”

月承义和月磐二人便趁机进言，赞同派月淮去中州一事。

大长老说道：“既然如此，稍后就去提审月淮，如果查明事情原委，没有疑义的话，就让他去吧。只是若拿不回无明灯，到时候，与擅闯烟羽林一事，数罪并罚，一齐惩处。三长老，你看呢？”

月圳点头：“稍后我亲自去提审月淮。”

大长老又问月承义和月磐二人有什么事要禀告。二人早就准备好了，各自拿出一些公务上的事情，上报诸位长老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