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担忧的看着钟离，“你还好吗？”

钟离抬起头，她的眼睛还有点红，“我没事。”落日余晖，红艳艳的太阳渐渐沉入西海，晚霞漫天，像被点燃的火焰，熠熠生辉。向东是悄悄升起的月亮，深蓝的夜幕如一张无边的绸缎，缀满星辰，闪烁着无尽的光芒。日月同辉，在空中交织过渡，如此绚丽的景色，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得到吧。

钟离看着远方，心中默默的盘算着。

那间八角亭绝对不是巧合，阿爹的失踪一定和鲲神殿有某种联系。

我的画是复刻自应蝉师傅的恒河沙数的幻境，而应蝉师傅是我在东海上认识的，他救了我，又传我旋照真经，我因此在因悟山白袄宗修养数年。应蝉师傅当时对我唯一的要求是进舞乐宫，是为了让我名正言顺的修习飞天策的心法，进而能够使用飞天策弹乱魂曲。我帮他除去元真智者，一是因为他的谋划，一是因为南珠。这么看来，应蝉师傅这里的一切都顺理成章，所有的行为都可以解释。

那恒河沙数的幻境应该是真的。

而鲲神殿……

“小钟离，我们该走了。你还要再找找吗？”月封问道。

钟离看了看鲲神殿，摇摇头：“不了。”

月封道：“好，走吧，你也别太伤心，我们先回龙绡宫，等明日闲了，我让人带你在无妄海附近再找找。”

钟离默然。

三人与阿音道别。

在海中回望鲲神殿，那座岛在云雾中时隐时现，不一时便彻底消失了。无妄心道，这一定是有阵法将其隐匿了，怪不得月前辈之前说，寻常是看不到鲲神殿的。

无妄说道：“那座岛消失了。”

“是啊。”月封也回头看了一眼，又问道：“你方才看它，有没有觉得那岛像什么？”

“像什么……”无妄想了想，“倒是像一只鲸的模样……”

“哈哈，对了。”

“怎么说？”

“告诉你们吧，先前那海底的珊瑚林，其实我们称做鲲神遗冢。”月封解释着：“千年前，鲲神在此陨落，他的身躯便化成了那座岛，这里就是鲲神的埋骨之地。他的头面向北海，他的尾巴连接着无妄海，我们鲛人族在此守卫鲲神遗冢已经一千了。”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守着鲲神遗冢？”无妄问道。

“其实也并不是守卫鲲神遗冢，那个只是顺便，咱们最主要的，还是要作为海洋戍军，防守北冥那群海妖的侵袭。”

“北冥海妖？我记得因悟山的倒悬空阁镇压着一只虬龙，据说就是北冥的海妖。”

“虬龙？哈哈，那都是小虾米，咱们鲛人族还不放在眼里的。你知道九头蛇吗？就是相繇，那可是上古凶兽，他就在北冥。”

“相繇，这等凶兽竟还活着？可是有数百年没听过他出来作乱了。”

“还不是因为我们在这里镇着……”

无妄心中持怀疑的态度，毕竟那相繇若真想出来作乱，可以不从无妄海过路的。

“还有蜃妖，你知道吧。”

无妄说道：“这个我在白袄宗的藏书阁中看到过，说是千年前的大妖，凶恶残暴至极，不论海族还是人族，或是飞禽走兽，只要是被他碰到，全都会被他吃掉。不过，他不是被鲲神杀死了吗？”

“你那书是这么说的？”

“是啊。”无妄回忆了下，点点头确认道。

“嗨，其实不是，那蜃妖并没有死，或者说他也没有活着……”月封思考着应该怎么说。

“半死不活？”

“那蜃妖其实没有灵智，只不过他天生天养，修为高深，所有被他吞噬的东西，都能转化成他的灵力，所以特别难对付。鲲神为了镇压他，受了不轻的伤，后来没过百年就陨落了。”

“这么说那蜃妖没死？”

“他是杀不死的，鲲神将他的元神镇压在无妄海，将他的身躯镇压在北冥仙藻池。北冥寸草不生，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况且他的元神，这么多年了，也快被融完了。”

“哦，鲛人族看守着蜃妖的元神吗？”

“是啊……说来我这次外出，也是跟这个有关。真是烦呐，都快没了还要惹事。害得我受这么重的伤，真倒霉！”

月封和无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钟离没有细听，她还在心中盘算。

鲲神遗冢么？

我之所以来到这里，一是因为无妄，他是为了救我而受了伤，体内的禁制被元真智者一棍子打得破裂，无妄因此现出鲛人之身，又面临凝魄天劫之困扰，我们决意来无妄海，全是因为月封称他是鲛人，只有接受鲛人族的传承，回到无妄海，才能顺利度过天劫。可无妄在天劫中就接受了传承，可见月封言过其实，并不一定非要回到无妄海才行……鲛人注重血脉，或许他只是想让无妄认祖归宗？他没有肉身，是我和无妄一路护着他回来的，或许他只是怕在回家途中再遇到什么危险……就像那条赤鱼精……这倒是可以说得通。

但是再之前呢……月封说他受了重伤，只有借我的玉芙蓉纹丝镯藏身才能安全入海，我也因此在东海遇到应蝉师傅。可如果没有遇到应蝉师傅呢？是不是就会如月封计划的那样，从东海一直飘到无妄海去。月封……我从前一直认为他是在东海受的伤，因着招摇山毗邻东海，才逃进山养伤的，但仔细想来，他并没有这样说过的。

鲲神的尾巴连接着无妄海，无妄海的鲛人守卫着鲲神遗冢？和恒河沙数的幻境中一模一样的八角亭……阿爹失踪前在修复的那盏七宝文鳐灯，那七宝文鳐灯据说是清静散人在鹿台偶然得到的……无妄海的鲛人都用文鳐鱼来传信，那这盏灯和无妄海和鲲神遗冢有没有什么关系？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只除了一件事情……

钟离忽然开口问道：“月前辈，你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月封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钟离便将自己的猜想告诉二人，月封问道：“你说你阿爹是在修复一件法器的时候失踪的？那法器是一盏灯？”

钟离点点头：“正是。”

月封心道，怕是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