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扇
作者:吃胖 | 分类:言情 | 字数:19.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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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霍云山只在进宫的第三日出了承乾宫, 把能去的地方都转了一圈,才发现这个她从前数次出入的皇宫是个红墙围起来的巨大的牢房。没有皇帝许可,别说出宫, 就是甩掉身后这串人都不大可能。
短短几日, 霍云山就已感受到宫中岁月漫长。已近深秋, 但午后睡觉没什么别的事打发时间, 霍云山又不是能绣花作画的人, 稍微消消食,便靠在美人榻上睡午觉。刚迷迷糊糊,直觉不安, 翻身一看,果然是李慈煊不知什么时候已立在她身后。
见霍云山醒了, 李慈煊笑得有些抱歉, 靠着塌边坐下, 抬起手,朝霍云山脸上靠去, 霍云山本能往后一闪。
李慈煊把手点在自己右颊边,说:“以为沾了什么东西,原来是靠了个枕头印子。”
“你怕我?”李慈煊问。
霍云山被李慈煊问醒了,是的,她怕他, 怕他洞悉一切, 怕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怕他帝王心术神鬼难言。这话不好答, 反正他已经知道, 只好避开他的目光。
“你若觉得闷,可以去御花园散散心, 等明年立春了,我同你去西边园子你去住一段时间也好。”李慈煊说,“再不然,召些命妇进宫来说说话,开个赏菊宴什么的。”
霍云山问:“听说大师兄走了?”
李慈煊恩了一声,说:“上朝没他的人,国公府里来人说,不知什么时候人不见了,找了几日,也没个消息,不知祸福。”
“冠服整整齐齐放在桌上,应该是自己走了。大师兄本事大得很,一般人伤不得他。”或许去大漠,或许去寻师父。霍云山羡慕石云,至少能来去自由。
李慈煊瞧霍云山脸色,猜到几分,出了门来,变了脸,把承乾宫中大太监找来,问:“谁把杨国公的事说出来的?”
满地的宫娥太监跪的抖抖索索。
“怎么?没人认罪?那就所有人一起罚。”
有个宫女说:“是伺候主子梳头的宫女说的。”当时在场的皆出来指正。
梳头的宫女全身发抖说不出一个字。
李慈煊道:“杖责二十,换个人来。其余人罚俸三月。若再有人把前朝宫外的消息传进来,杖毙。”
承乾宫里人来人往,却安静非常。
而霍云山的过分安静,让李慈煊心中欢喜也存有疑虑。暗中有宫女太监将她一举一动汇报给他。
霍云山心中明白得很,只有在夜里,夜深人静时才敢咬着被子落泪。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脆弱,但只要想到李慈晏,她就忍不住心痛,如今还夹杂了些许愧疚。她把李慈晏的一举一动都翻出来回想,原来从很早,他就有了别样的想法,他那一次次的脾气白眼,都是有据可循。他们之间的来来往往,不知夹了多少巧合,多少是他人暗中推波助澜,只恨当时身在局中,看不透。这样一想,霍云山越发想奔赴到他身边,告诉他,她没有背叛他。
无奈阻隔重重。
想到李慈煊,霍云山心中真的怕,她也奇怪,为何自己不怕千军万马,不怕身赴黄泉,如今却这样怕他。
大约是有了想见的人,有了想爱的人,不舍离去,不再无畏。
重重罗帐忽然被掀开。
霍云山见是李慈煊,翻身坐起,来不及擦干眼泪。
李慈煊逆光站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脱了鞋袜,钻进罗帐,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霍云山根本无处可躲,被李慈煊拉住,抱进怀里,他伸手擦去她的眼泪,让她看着他,脸上神色晦涩难辨。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我真心爱你。不急,我们的日子还有很长。我相信你会爱上我的。”说罢,吻上霍云山的眼睛。
这如毒蛇般的触感紧紧缠住霍云山,真的如同一条蛇慢慢濡遍全身,捆缚住她,越缠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原来跟没有爱的人在一起,是这样抗拒,这样难受。
霍云山睁开双眼,看着罗帐上繁复的绣花,忽然问:“李慈晏呢?”
李慈煊一番缠绵后将昏沉入睡,闻言倦意困意全无。
“他还好吗?”霍云山继续问。
果然李慈煊散发的气场里渐渐愤怒。她意识到找到了一个能攻击李慈煊的点。若是李慈煊大发雷霆,再不理睬她最好。
无奈,李慈煊是多聪明的人,他在愤怒中理智犹存,转瞬明白了霍云山的意图。他笑了一声,冷静下来,很平和的说:“他很好,回了福王府住。”
霍云山这一拳出去打在棉花上,沮丧。但到底他还好,到底李慈煊算是言而有信。
李慈煊忽然翻身,把腿压在她身上,一勾,霍云山整个人便落入他怀中,紧紧偎依在他胸前。
“这样睡,我安心。”李慈煊说罢竟然真的闭上眼。
霍云山离他这样近,周围全是他的气息,很反感,几经挣扎却挣不出来。
一个想挣脱,一个不愿放手。
这一夜,两人都很艰难辛苦。
秋日高爽,一片波纹似的白云在湛蓝的天空上格外漂亮,天边还有一轮残月,给这清晨带来几分凉薄之意。
李慈煊向来不爱在宫中乘坐步撵,今日立在殿前,喊常遇备撵。高高坐在上面,黄瓦在肩旁,天在头顶上,摇摆起伏间有种超脱世外的味道。
这样高,也不用遮掩了。
李慈煊的左眼含了半滴泪,苦涩在心头。
他是不是做错了?
人怎会爱上一个强迫她的人。尤其是她,霍云山,更不会。他恐怕做错了,但不这样做,她就跑了;已经这样再如何挽回?心中有了这个结,再怎么做都是自己失了分寸。
李慈煊轻轻抬手,在自己脸颊上轻轻锤了一拳,顺便抹掉了那滴泪。
步撵停了。
李慈煊在上头多坐了片刻。进到养心殿,心头火忽然就冒出来,顺手把一盆半开的兰花掀翻了。
他这怒气来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常遇一干人等跪的满地,大气不敢出。
李慈煊看着他们,跟一群鹌鹑一样,越发火大。想到杨岩的失踪,自己竟然落到个众叛亲离的境地了?他做了什么?在正常不过的手段。他不禁想到:若是若虚还在,会懂他,会支持他。李慈煊想到这里,赶紧打住,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往事不可回头,一切朝前看。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吸两口气压下怒气,喊来常遇,宣议事的大臣来。
好巧不巧,进来头一个议的就是李慈晏老丈人翁家那笔账。
“殿下,翁舱在迎回仁宗一事上是有功的,是否可为其正名。”
李慈煊心里已把这人贬到不入流了,他翁舱迎回仁宗有功,那谋害今上呢?要知道如今当家的是他李慈煊,不是仁宗,而且当初对翁舱的处罚,是他亲口下令亲自动手。一个二品大员竟然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白瞎了。他将奏折甩回,正砸在大臣鼻尖,大臣打了个响亮无比的喷嚏。
“大功已赏,大罪难逃。没有诛其家人已是网开一面。”李慈晏说,他把另一张奏折扔给大臣,说:“若再有人求情,按同罪处置。”
大臣展开一看,顿时头昏眼花,脚下不稳:“这,这......”在李慈晏的注视下,说:“陆贤未得圣旨,擅入皇家围场,误伤看守侍卫......”
“既然都说是误伤了,无心之失,也罚了钱,还要怎样?”李慈晏道:“若虚之子肖其父,若虚年幼时也是飞鹰走狗,无风起浪。倒是有其父风采。既然他喜欢打猎,那便把西郊的映雪山庄赐给他,方便他到西山围猎。还有本宫那把神臂弓,也一并赐予他。从今往后,陆贤随时可入围场行猎,不必次次请旨。”
大臣张口结舌,识相地将陆寻霸占良田打伤农夫一事揭过不提。
经过这一番,李慈煊不但没被政务转移注意力,心情变好,反而越发上火恼怒。
安庄妃这时候娉娉婷婷进来,端着一碗不知什么羹汤,笑嘻嘻机灵灵地蹭到李慈煊身边。
对着这样的笑脸人,李慈煊就是再气也不好发作,嘴里吃着甜滋滋的银耳羹,心中不禁想:不知霍云山什么时候能这样待他。又觉得实在渺茫,不知所谓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