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很能共情更穷更弱的那个，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哪个地主不挨骂，更何况徐家也就买了几亩水田，还算不上四等户呢。

想到闹出去名声不好听，也怕自家田被人放水。庆娘就去骂闺女：“徐茅！你出来，你死哪里去了。不知道看着你弟弟啊！”声音高亢的压过张嫂子的嚎声。

架势摆了出来，不能叫别人抓住任何马脚。

徐茅在后面叉猪草呢，提着草叉出来。出来就说：“冤枉啊娘，这是咋啦？”

徐籽鼻涕糊了脸，只摇头。嘴里挤出句:“我给她了玩具，又来抢我的这个，呜呜呜呜！”

看到自家弟弟受委屈了，徐茅怒瞪回去，盯着旁边不说话的桂芳。桂芳和她差不多大，两人对视。她从表姐眼里就看出一丝别扭。她立刻转身去喊道：“娘，我刚才分明给她们一人一个了！这就是堂姐拿了一个又要弟弟的。”

庆娘还没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似乎是有人喊:“是谷芽丫头回来了。”

院门推开，一个穿着圆领小褂，头顶斗笠的少女走进来。她脚步轻缓却无声无息，一个眨眼就站到了庆娘跟前。

她唬了一跳，想到眼前是大丫头，心里稍微放缓些。挤出个笑来，却不太自然。现在徐家能买水田能盖房可不是得靠着大丫头么。

急忙说：“是谷芽啊，你怎么下山了。道士也有休沐日的么？”最后那句嘀嘀咕咕，被谷芽听了个正着。

她笑了笑说：“婶婶不用给我准备饭食，我就过来家里看看。近些日子道观刚开，事情又多又杂，我脱不开身，这才没回家。二叔我爹都在么？”

“在呢，在后院。你娘做工人的饭。我给你弟弟妹妹做饭。”她说着就听到徐茅发出惊喜的“呀！”然后脸垮下来，撇着嘴不去看大姐。

哼。你都不回家。也不带我玩了。”徐茅心中无限委屈，徐籽爱哭鬼，这表姐和表弟也是。

刚垂头伤心着，突然额头一热。她下意识捂住脑袋。感觉有只手掌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没忍住蹭了回去，就听到大姐的笑声。

抬眼看去，她眼睛都笑的眯起了。

两人穿过有些窄的院子。旁边是关在笼子里的鸡鸭：“这些日子你娘去里正家买鸡，他那儿媳妇不肯哩。后来她去别的地方抱了鸡过来孵蛋，刚破壳，正在吃小米。”咱们家马上有鸡蛋吃啦！

村里也没几户人家供养的起鸡，小鸡要吃泡水的米，大些能自己找虫子吃，但也容易被野兽叼走，稍不注意就被养死了。

庆娘还想说什么 。就被旁边的赵大嫂挤过来。她带着笑说“呦，这就是大丫头啊。你记得我是谁么。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哩。”

谷芽看向来人，语气平静：“是婶子的娘家人吧。不过我小时候的事情我大多不记得了。”

生怕娘家嫂子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庆娘连忙补充：“谷芽有阵子确实有些不认得人。家里找了大夫开药。，花了不少钱呢，后来就好了，道祖保佑！”她说起钱的事情猛地想起来，今年家里花了这么一大笔钱，后面青黄不接。全家都吃糠咽菜的。

那阵子她看到红薯粥就一顿作呕。

赵大嫂又不知道谷芽跟着老道士学修仙的事情。她从葛家村过来，消息没那么灵通。只知道徐家大丫头去山上道观当道士，自然没有多少敬畏。

只见她招招手：“喏，这是桂芳，这是阿篱。你们叫大姐姐。”

“大姐姐。”

两个孩子站谷芽旁边，女孩甚至和她差不多高。站在她面前都是平视。他们盯着谷芽看，就跟农村过年去见长辈要红包一样，眼神直勾勾的。要不是她和她们差不了几岁，这场景也没什么问题。

可问题就是谷芽也就比她大两三岁，赵嫂子还想让她给这弟弟妹妹红包么？

赵大嫂还在旁边说个不停：“阿篱桂芳啊，你们大姐是道馆里的道姑呢！这道观都是有钱人去的地方，香火不知道能有多少呦。”

说完又冲谷芽说：“俺们家里穷，吃不起饭，可怜哦。”

“大姐姐。”她感觉一只黏糊糊的手擦过来，谷芽连忙闪现到旁边，躲开了来人的动作。

她看到桂芳伸出手，沉吟片刻，没有理会赵大嫂子，反而问起庆娘：“婶婶，我刚进门的时候听到你们在说话，我在外头都听到了。怎么好好地吵起来了？”

庆娘心里啐了口娘家嫂子，把刚才的话说了遍。末了徐茅还帮腔：“我分明给了两个木马。不知道他们怎么又吵起来了，这可不赖我。”她说着还瞥了眼嫂子，竟然一副让小辈拿主意的样子了。

谷芽有问：“你给的阿篱，还是桂芳？”她手指指了指两个孩子，女孩子接触到她目光的时候往后缩了缩。

徐茅直接指着桂芳：“给她了。”

此时两个大人也看向了赵桂芳，似乎知道了什么。赵大嫂脸色铁青，不过她面上还是帮着说话：“你这死妮子，拿人家东西都忘记说了。你看把你弟弟急的。”她颤颤一笑，就听到桂芳委屈的呜咽声。

“我没有拿，呜呜呜。”

她哭的越来越大声。这小孩胡搅蛮缠起来一点道理都不讲的。

谷芽只能停下来。她说：“赵婶婶。弟弟妹妹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吧。我这次带了些东西。刚好够弟弟妹妹分。你们也别嫌弃，。”

说着从口袋里做势要掏。

“你们谁先挑？”她故意伸出一只手。这时候哭唧唧的桂芳也不哭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东西。

“我要！”她此时开口，声音已经没有哭腔了。谷芽不得不佩服表妹的收放自如。

她伸出手，手心里是一个铜板。桂芳连忙抢过来，这铜板能买块糖了，她喜不自胜的塞进口袋里。

谷芽又伸手，示意其他几个娃娃。你们谁来？：“我也要！”

这次是比较小的赵篱过来。谷芽也把手里的两个铜板给他，她看到有些愣住的徐籽终于停下哭泣的动作。

故意探口气说：“哎，姐姐也没带什么东西给你们啦。”

她说着看了看赵家姐弟。这时候赵桂芳露出有些得意的表情。表姐带的东西肯定就几个铜板，还好她抢得快！

可弟弟的铜板有两个，赵桂芳有些不满意，早知道她就第二个挑选了。

徐籽抽抽噎噎：“哦。”

他的手被拉出来，谷芽突然掏出个木雕的虫盒放在手心。那虫盒表面呈棕褐色，盒子是推拉的。里面还有逗蛐蛐的小棍子，外面则是雕刻出镂空的样式。

“哇！”看到这样精美的木盒子，徐籽也忘记哭了。“这是虫盒，你去找狗蛋玩蛐蛐吧！”这玩意掏出来，村里一半小孩都要跟徐籽拜把子了。

对于农村娃娃来说，他们玩的就是蛐蛐之类的东西。哪有大人有闲心给她们编蛐蛐盒。

她递给徐籽后,徐籽捏着蛐蛐盒抽了半天,没抽动。就看到自家大姐又掏出个木盒子,这次是漆盒。做成五边形,每个都是单独拆开的小盒子。她说道:“每个盒子都装着小玩具哦。有小木雕马，有小牛。你自己去玩吧。”

“哇！”徐籽接过有些沉的木盒，压根没注意到身后表姐弟惊呆的目光。

谷芽伸手，对着徐茅说：“你刚才让弟弟先挑选。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哦。”

徐茅还在委屈呢，闻言就说“那有什么嘛。”她觉得只要是大姐从山上带回来的都行。她刚准备走。就见大姐把手放到自己头顶。

“大姐又摸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