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俊明上班前把雪秀送到周阶的出租屋前就走了。春秀说杨俊明怎么也不上来坐坐，雪秀描补说他厂里太忙了。其实她看得出来杨俊明有些不开心。

春秀请了一天的假作陪。陈文陈虎他们又不愿逛街，雪秀只好带他们去了金柅公园。陈文似乎并不在意去哪里逛，他只是想聊聊天。

雪秀问他怎么想到和陈虎一起来。

他说：“我是这样打算的，离开学还有几天时间，你跟我上海先玩两天，然后再送你回学校报名。今天晚上，我们大家聚一聚，明天就走。”

“明天？”雪秀有些意外。

陈虎帮腔说：“去玩玩吧。至于学费，你哥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大伯也让我带钱来，我没拿。”

“说说你的想法？还有那个杨俊明，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文看着雪秀，“昨天春秀和我们说了一些他的事，他一直这样帮助你，我们终究要谢谢人家。”

“他也说今晚他来做东，大家一起吃个饭。”雪秀说。

“怎么能让别人破费呢？正好，晚上把他叫出来，我当面谢谢他。”陈文一副家长做派。“还有，这两天你还是搬过来和春秀住。”

雪秀没说话。想着自己就要离开了，心里牵扯着，隐隐地有些发痛。

“哥，我们真是朋友。一直以来，虽然住一个屋檐下，但我们清清白白地相处着——”

什么叫欲盖弥彰，此地无银？雪秀说这话的时候，连自己都没了底气，声音不由自主就低了下去。她明明对杨俊明有感情，但她却不敢在他人面前承认，尤其在陈文面前。

“不是我硬要把你们往坏处想。”陈文放缓了语气，“你想啊，你们之间萍水相逢，他还那样子帮你——你说你没什么想法，难道你也能保证他同样对你没什么企图吗？”

“他人很好。”雪秀讷讷地说。

“他人再好，也是个男人，男人的想法我最清楚。”陈文有些发急。“人心难测，也许他现在还没怎样，一旦亮出狼牙，你就成了他口中的猎物啦。”

春秀扯了扯雪秀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和她哥争辩。雪秀只好鼓着腮帮不说话。

“你不喜欢我这样说他？”陈文显然很气愤，“你搞清楚一点，我才是你哥，我说这些话都是为你好。”

雪秀听不得人说杨俊明不好，连陈文也不行，这是她的新发现。

“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要不是他，我的生活也许暗无天日。我已不是三岁小孩子，好歹我还是能分辨的。”

“你还说他没有企图，你看看，你都鬼迷心窍了。”

陈虎赶忙站出来解劝：“雪秀，你哥也是为你好。那个杨俊明毕竟是外人，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和你哥吵呢？”

“我自有分寸。”雪秀仍不服气的噘起嘴。

“从小就这死倔的脾气，真拿你没办法。”陈文强行压下火气，也缓和了表情，“算了，我也不管你那个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反正你马上就要走了。”

陈文这样一说，雪秀的心情瞬间就沉重了。

“是啊，终究是要分开的。我怎么就忘记阿莉了呢？我竟然还和陈文哥争辩，简直是多余。”雪秀也不再争辩了。

陈虎就同春秀聊起了周阶的事。家里虽然一早知道春秀处了个对象，而周阶还跟着春秀回过一次家，但家里人还是希望她们赶紧结婚。春秀说，两个人打算年底回家领证的。大家都说这样也行。

陈文也说了说自己的事，他在上海找到了一份高薪的工作，是他老师给介绍的。他说他打算先上两年班，等攒够雪秀的大学学费后，他想重新考研。这令雪秀很感动。她劝陈文不必为自己担心，一到大学她一定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不想拖累他。陈文对着雪秀的额头弹了一指，疼痛让他们兄妹俩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杨俊明打电话给雪秀，说已经在旁边的大酒楼里订好了一桌，让雪秀把朋友们都叫上。

下午五点半，杨俊明骑着车子来到春秀的出租屋里。他和把一个包递给雪秀，然后就和陈文陈虎兄弟打起招呼，说着话。

房间里只有春秀和雪秀二人。春秀摸着裙子说：“真漂亮，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衣服了。他送的？”

雪秀点点头。春秀小声试探着问，能不能让她试试？雪秀说无有不可。当看到春秀无奈地脱下衣服时，一年来，雪秀第一次开怀而乐。

春秀狠狠地瞪向雪秀：“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也能穿上这样的衣服。”

“我相信。”雪秀竟然不厚道地笑了。

春秀也不太意，她凑近雪秀的耳边说道：“我看得出来，其实你们相爱了。”雪秀忽地一惊。她习惯性地想要反驳，但嘴巴微动，最终羞涩地低下了头。

“可是，陈文哥怎么办？”春秀凭丢出了一枚炸弹。

“我们是兄妹。”雪秀颓唐地坐在床上，对春秀掏心窝地说了句，“而他——五年的时间太久了，我们也许有缘无份。”

春秀默默地点了点头，也无言了。

当雪秀穿着裙子走出房间的那一刻，杨俊明和陈文同时愣住了。

“欢迎主角闪亮登场。”杨俊明目光里闪着光彩。

陈文侧身望了杨俊明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与憎恨。

鑫源大酒楼的包厢里，大圆桌旁坐着周阶兄妹，春秀兄妹，雪秀兄妹，若飞和万明珠，于铭鸿和阿莉，杨俊明则坐在门口的位置，与雪秀隔着若飞。全是年轻人，饭桌上气氛很热烈。包括阿莉，都十分开心的样子，大家都向雪秀表示祝贺。只有陈文面色沉郁，话有点少。

杨俊明率先说，这顿饭为了庆祝雪秀考上大学，在座的都是雪秀的亲朋好友，不必拘束。

陈文站起来说，这顿饭既然是为他妹妹庆祝的，那这顿饭自然得由他这个哥哥来做东，怎么能由一个外人做东呢？

陈文这一番话像一盆冰水一样，泼冷了现场。

杨俊明略顿了顿，礼貌地笑笑：“我和阿秀是朋友。朋友的朋友还是朋友，大家聚到此地，也算是来到了我的地盘，我怎能不尽地主之宜呢？”

雪秀很尴尬，她端起酒杯逐个地碰杯：“在座的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有我的亲人也有我的朋友，没有一个外人。

“在我人生困境里，你们的友谊都无比珍贵。将来无论我行至何方。我永远不能忘记——来，先干为敬。”雪秀说到此处，目光里泛起了泪花。她一仰头，就喝干了杯中酒。

大家也各自喝着杯中酒，气氛再度热烈起来。说的话不过是，雪秀能走到今天这样很不容易，以及佩服她的话。

雪秀又自斟满一杯，正要豪气干云地一饮而尽时，杨俊明隔着若飞伸过手来，捉住了雪秀的杯子：“先吃点菜垫垫，喝急了容易醉。”

陈文也站起身来制止雪秀：“你什么时候喝过酒？别逞能。”

“今天这顿饭不是为我庆祝吗？就让我尽兴吧。”雪秀如此说，陈文和杨俊明就都不作声了，只是满脸关切地一齐望向雪秀。

“这杯酒是我要向在座的各位致歉的，从前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所有的话都尽在这杯酒里，我先干了——”

雪秀已经打定主意要一醉方休。她觉得只有自己醉了，才能破解着桌面上无形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