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秀问起来应聘工作的人怎么看起来不多。春秀解释说，一是刚放暑假时，已经有过大量招工。其次进厂打工的人，大多数是熟人介绍带进去。就像当初自己是银玉表姐带进来的一样。

说起表姐，雪秀问她是否还在这里。

“你难道没听说吗？”

“我什么也没听到。”雪秀说。

“年初，表姐夫说要跟老表去厦门学开车，说那里赚得更多。也因为没有安定下来，所以表姐没有跟过去，”

春秀长叹了一声，接着说：“才几个月工夫，表姐夫就学坏了。表姐只好也跑那边去了。最近听说，两个人闹得很不好呢。”

“这也是打工人最大的苦。夫妻若不在一个地方，准得出事。这样的事太多太多了。”素云有感而发道。

“我们宿舍的秦珊就是如此。她一个人从老家跑来这里，除了上班外，基本上不会在宿舍出现。”春秀说。

素云也插嘴八卦道：“她的男朋友走马灯似地换，她管这个叫露水情缘。”

雪秀张着嘴，听得一脸惊奇。

“外面可乱着呢，以后你千万注意点。”

三人顺着大路往下走，就走出了工业区。春秀说，这下面一片才是真正的市镇。

雪秀看到，一进入居民区，连路面也变窄了许多。她看这市镇的架式，跟家乡的小县城差不了多少。

春秀远远地指着一处居民楼，说：“以前表姐就租住在那里。周末的时候，我常去她那里吃饭。为了能多赚钱，表姐在厂里都是上着两班倒。当年就是她把我带进这个厂里的，如今我却不愿带你进来。”

“你姐是对的。我们女孩子赚钱尽力就好，没必要拼上自己。”素云说。“我们厂是生产各种密封压条的。我皮肤比较敏感，塑料味又常令我恶心，这也是想换厂的原因。”

“雪秀，你们要是进了同一家厂子，以后就有个照看。”春秀说。“等你们安定好了，我再跳出来。”

“另外，我还想着搬出来住呢。就我们三个人，租一间民宿，自己做饭吃，绝不会比住员工宿舍更贵。”

“这个主意好。我也早有这个意思。”春秀欢快地附和着，“宿舍里人多嘴杂，‘雷公打猪’一样，整天吵哄哄的。尤其秦珊，跟这种人住一起，实在叫人恶心。”

雪秀看她们说得这样热闹，心里也十分雀跃。

那天她们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尤其走在大道上，雪秀第一次见到那么整齐，那么高大的树木。

后来她才知道这种树叫榕树，经过人为的干预，在两米不到处，砍去北面的半棵，另一侧树枝一律呈大概三十度的斜角，向南面生长着，像个手写体的“y”字。

长长的街道因为这些繁茂的道旁树，而显得整齐划一，精气十足。间或有一两棵凤凰花木杂在期间，标示着此处必有一条巷道或是人行小道。此时花的盛期虽过，树枝上依然高擎着红色大花朵，让人感觉热情而美好。

中午时分，路上的行人就多了起来。吃饭的，走路的，一看便知多是外地打工仔。因为一脸的疲倦与匆匆的行色，还有目光里透出的迷茫，是这一群体共同的特征。

雪秀想着自己很快也将是他们中的一员，内心有些期许，也有些失落。

毕竟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心里想着从此自己能赚钱了，再也不用仰人鼻息，还是不免兴奋。

看吧，无论你处在何种境况里，内心的苦痛总是暂时的。当你慢慢开始适应当下的生活，尤其当生活开始变得有规律后，你的心里很容易接受生活中一切变故。

中饭后，素云上班去了，而春秀要上晚班，得睡一觉。雪秀要来洗衣服，春秀告诉雪秀丢掉了，雪秀很是肉痛。

春秀说：“有她们给你的就够洗换了，等周末再带你去买两身新的。另外，我要提醒你哦，用我们大家流行的话来说，‘外面赚钱外面花，余下的钱才寄回家’。上什么山唱什么歌，日常用度，该花还得花。”

雪秀白她一眼，心里并不认同。

因为春秀说站得太多，腿脚长期发硬，于是雪秀让她躺下，为她推拿起来。起初按得春秀大叫，尔后却渐入佳境，笑说感觉腿部松爽不少。

直到这个时候，雪秀才见到了年龄最大的洪阿姨。她因为上着两班倒，中午才回到宿舍。

她洗完澡进来，见春秀去素云床上睡去了，轻轻来到雪秀身边。

她说：“阿妹，我一早听春秀说，她的妹妹会点医道，我的肩背长期不舒服。你看——”

雪秀谦逊地说：“我其实懂得也不多。”说着，拿手在洪阿姨肩膀上按了按，还问了问她的症状。最后雪秀说，自己可以帮她刮一刮，至于有没有效用也就不敢保证啦。

手头也没有油，只有用水。连调羹也没有，只好使用硬币。雪秀让洪阿姨脱了衣服趴床上，从风池穴刮起，然后从大椎穴沿后背脊柱两侧，刮出了一片片的紫痧。

雪秀嘱咐洪阿姨一天内不要再洗澡，要多喝水。洪阿姨说，身上明显感觉好多了。

雪秀对她们说：“人只有血液顺畅了，身体才会舒畅。身体寒湿过重，加上暑热就容易成痧。”随后，还教她们分辨痧的轻重。

随后，雪秀又帮那个给她衣服的女孩也刮了刮。那女孩感激，还特意跑出门给雪秀买来两瓶汽水。

春秀睡醒后，洪阿姨冲她把雪秀好一顿夸。春秀就得意地说道：“大伙有什么小毛病赶紧说出来，让我家小妹顺带行个医。再过一两天，她就要走了。”

后来素云回来了，雪秀也帮她疏通了一下双腿。

春秀上班之前，雪秀想着自己呆着也没事，向她要针线。春秀问她要干嘛用，雪秀说，想把大了的衣服改小些。春秀就说，你长长短短的针脚就算了，还是等她闲下来再说。

女工方面，春秀的确比雪秀内行的多。

“什么好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春秀大大咧咧地说道，“给你的，你愿穿就穿两次，不好穿扔掉算了。”

“你这条灰白格的半身裙，我喜欢得很。腰大了容易改，我只需在两侧缝上几针。还有这件衬衣，扣子失了一颗，这些小事我还是能做的。”

“好吧，我帮你拿针线，”春秀说，“事实上，这些衣服我真没怎么穿。买的时候觉得好看，穿两次就厌烦了。”

“以后你不想穿的衣服都给我，我还省钱呢。”春秀找来针线盒，交给雪秀。并叮嘱雪秀晚上好睡。还说早已交代好了素云，明天她自会同雪秀一起去参加考试。